第100章 交接(1/3)
洞庭湖畔,初春时节烟雨蒙蒙。
“踏青?”项弦跟在萧琨身后,沿湖边一路走着。
抵达岳阳后,萧琨先住一夜,而后再与项弦来到湖边,犹如没有目的,只慢慢地走着。
“不行么?”萧琨问。
“可以,”项弦吹了声口哨,唤回四处盘旋的阿黄,“你不着急,我当然无所谓。
”
萧琨观察四周,说:“去君山。
”
阿黄突然说:“这地方我来过。
”
“哦?”项弦随口道,“什么时候偷偷摸摸溜出门玩,跑这么大老远来了?”
萧琨:“你有熟悉感么?”
阿黄没有回答,只警惕地看着周遭。
项弦仿佛第一时间察觉阿黄的不安,问:“怎么了?”旋即伸手抚摸阿黄的羽毛。
萧琨也伸出手去,阿黄主动跳到他的手掌上,再沿着手臂跳上肩膀。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阿黄的时候么?”萧琨朝项弦说。
项弦不明白萧琨为何提起此事,说:“在会稽,香炉峰后山。
是罢?阿黄?”
“对,”阿黄答道,“我一直记得。
”
萧琨与项弦搭乘上渡船,站在船头处。
萧琨问:“你尝试过回忆往事吗?”
阿黄答道:“试过,但模模糊糊的。
最早的记忆,像是待在一团火里,有人出现,朝我说了什么,我便从火中飞了出来,再接着,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醒来时项弦已在身边。
”
“我在一团灰烬中发现了它,”项弦补充道,“那会儿阿黄就像刚脱壳不久的雏鸟似的。
阿黄总觉得自己是凤凰,只是后来不说了。
你觉得呢?阿黄?”
阿黄没有回答。
随着小舟靠近君山,阿黄说:“我记得这儿。
”
项弦心头一凛,犹如感受到了阿黄的震颤,阿黄当即展翅飞离,升上高空盘旋,四周的鸟儿犹如感应到了什么,呼啦啦全散了。
“阿黄!”项弦感受到了阿黄的不安,与萧琨沿路登上君山。
萧琨:“说句不知道你爱不爱听的话。
”
“什么?”项弦望向君山顶峰,见阿黄正在盘旋,便放心少许,望向萧琨,说,“你连阿黄的醋也要吃?”
萧琨笑了起来,答道:“不,我只是隐隐约约觉得,阿黄就像另一个你,它做的事,总是我觉得你也许会做的。
”
“比方说呢?”项弦道,“成日躺在家里睡觉,不想干活儿?”
“以及四处调戏别家的鸟儿。
”萧琨道。
“说来说去,还是在吃醋。
”项弦也笑了起来,伸手搭萧琨的肩膀。
他们在山上慢慢地走着,开春下过数场雨,清新空气卷着倒春寒扑面而来。
“带你来这里,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萧琨说,“你与阿黄之间的关系,以及你俩的命运纠葛。
”
项弦仿佛恍然大悟,说:“这里是它的家?”
萧琨:“说‘家’不确切。
你调查过与阿黄相识以前,它的过去么?”
项弦说:“它什么都不记得。
阿黄究竟是什么?”
项弦朝高处吹了声口哨,阿黄却罕见地并不飞回,始终盘旋在洞庭君山之巅。
“在它的身上,有你的一部分魂魄力量。
”
来到君山山顶,这里只有一棵被闪电劈成两半的梧桐树,树下岩石上还有烧焦的痕迹,附近犹如化作白地,寸草不生。
项弦站在这漆黑的遗迹前。
萧琨说:“我也曾想过,从前你究竟为什么无法驾驭智慧剑的真正力量,彻底释放不动明王神威?这并非因智慧剑未曾完全承认你,而是因为自阿黄来到你身边后,你便将魂力分给了它一部分。
”
萧琨伸出手,阿黄缓缓落下,停在他的手心上。
“它在涅槃之时遭到穆天子的袭击,抢夺了凤凰的两魂。
”萧琨认真道,“因其与你项家渊源颇深,最后一缕神识飞向会稽,向智慧剑持有者求助。
而你在香炉峰后山捡到了它,分出自身魂力与其共生。
”
项弦望向萧琨。
“被穆天子腐化污染后的凤凰大部分灵体,尚在他的身畔。
”萧琨说,“他是操控灵魂的高手,想彻底驾驭智慧剑,你便须得从阿黄身上取回你自己的魂力,净化被腐化的凤凰……项弦?”
“我明白了。
”项弦严肃道。
“你不惊讶?”萧琨本以为项弦会有更强烈的反应,但项弦竟像是早已知道了此事般,望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凝重。
“我很惊讶,”项弦只道,“先让我仔细想想,现在实在太乱了。
”
萧琨充满疑惑,项弦便在那石头上坐了下来。
君山下渔舟唱晚,洞庭湖畔金粼闪烁。
“我还要到水下去看看。
”萧琨说。
“又做什么?”项弦还在整理他混乱的思绪,萧琨说:“陪我,快。
”
说着萧琨“哗啦”一声,从君山一侧的矮崖跳进了水中。
项弦无奈,只得几步纵跃,随他入水。
萧琨的身体在湖底前进,闪烁着水系法力的蓝光,项弦追着他奋力游去。
片刻后萧琨回身,伸手拉了他一把,两人借着水流卷动,被吸入一个黑暗的裂口,顺着那裂口撞进了黑暗里。
项弦湿淋淋地起身,打了个响指,亮起指间火,照亮大禹遗迹。
“什么地方?”项弦说。
“嘘。
”萧琨做了个手势,示意噤声,持刀沿迷宫小心走去。
但很快,他解除了警惕,只因曾经身处遗迹中央的鲧魔已消失无踪。
“不见了。
”萧琨说,“这里原本有一只巨大的魔物。
”
“唔。
”项弦点头,说,“穆一定将它布置在了其他的地方,兴许会是决战的战场上,不可掉以轻心。
”
萧琨回身一瞥项弦,总觉得他猜到了什么,但很快,项弦的询问又打发了他的疑虑。
“我要怎么唤回阿黄?”项弦说,“令它出魔?”
“需要心灯。
”萧琨说,“心灯光华之下,魔凤凰之心将显形,阿黄魂魄碎裂,你的魂回归你身,它的魂魄回归它身,你再与它沟通,才能驱除它的执念,完成最终的浴火重生。
”
“具体怎么做?”项弦说,“说服它自燃吗?”
“我不知道。
”萧琨并不清楚上一世里,项弦最后与阿黄之间的对话,只知道凤凰终于完成了重生,他只得朝项弦说,“但你可以的,你能做到。
”
项弦眉头深锁。
甘南大地,冬季白雪尚未融尽,苍狼与白鹿在苔原上奔跑,乌英纵则化为猿形,载着潮生翻山越岭,前往昆仑。
直到夕阳沉入大地后,夜幕温柔铺开,那壮丽风景换了面貌,诸天星辰闪闪发亮。
“再两天就能抵达昆仑了。
”乌英纵扎了营,在临时营地内安顿诸人。
宝音在篝火前煮吃的,牧青山则始终坐在石头前出神,眺望远方。
“进去歇会儿?”宝音说。
“不了。
”牧青山说,“你睡罢,今天我守夜。
”
“又没敌人,守什么夜。
”宝音自言自语道。
乌英纵全力以赴,以猿形奔跑一整天,且他不似狼鹿般以疾驰见长,已累得不行,早早地歇下了,宝音也进了帐篷,唯独牧青山在外坐着。
片刻后,潮生揭帐帘出来,牧青山回头看了他一眼。
“哥哥,你不睡么?”潮生问。
“还不困。
”牧青山说,“你不睡?这种时候,你早该睡着了罢。
”
潮生说:“不知为什么,今夜特别精神。
”
“过来,”牧青山穿着毛毡斗篷,朝他招手道,“你那儿风大,冷。
”
一行人得了项弦与萧琨的吩咐,将取道昆仑,再沿祁连山入河西走廊,最终抵达沙州。
不知为何,出发后领队不知不觉竟变成了牧青山。
牧青山像个真正的牧民,正在煮茶。
潮生过去后,牧青山便以毛毡兜住两人,取来自己碗里的热茶给他喝。
潮生总被乌英纵照顾,习惯了他的体型与体温,与那厚重的、内敛的猛兽侵略感。
牧青山则带着平易近人的温柔,又有瘦削的青年体型,带给了潮生另一番感受。
潮生躺在牧青山的怀里,牧青山摸摸他的头,低头闻嗅他身上的味道。
“姐姐呢?”潮生问。
“她睡着了。
”牧青山答道,在毛毡下搂着潮生,让他与自己依偎于一处。
宝音当然还没睡,正躺在帐篷里,竖起耳朵听两人对话。
“你为什么不与她一起睡?”
“因为我俩还没成亲。
”牧青山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宝音这下更睡不着了,但她不敢动,因为白鹿的耳朵一贯很灵,稍靠近些就会被发现。
“成亲才能睡一起么?”潮生大致也明白了一些人间之事。
“男女之间是这样的。
”牧青山说,“但大多数规矩,都是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
“什么借口?”
“不愿面对的借口。
”牧青山说,“以后你会懂的。
”
潮生不太懂,又问:“你们吵架了吗?”
牧青山淡淡道:“怎么知道的?”
潮生:“因为你俩这两天里,在路上,一句话也不说。
”
“唔,”牧青山说,“是的,因为出发前的一点小事。
”
“什么事?”潮生又问。
“龙和凤的事。
”牧青山说,“不要追问了。
”
潮生:“???”
潮生笑着说:“我总觉得有许多话想与你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挺奇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