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地渊(2/3)
“真的么?”萧琨淡淡道。
项弦:“为什么不告诉我?”
两人十指相扣,在深暗的地下洞穴里往前走,没有一点光,黑漆漆的一片。
“我怕你不爱我。
”萧琨直到眼前,仍未坦白,只找了个借口,说,“本想到了某个时候,再慢慢地朝你说清楚;孰料拖得越久,就越是无法出口。
”
“哦?”项弦的声音疑惑道,“我怎么觉得你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
萧琨:“当真没有,就是这般。
”
项弦:“倏忽后来说什么来着?要背离彼此,放弃彼此。
这算背离么?你欺骗我,我欺骗你……”
萧琨握着项弦的手紧了紧,说:“你觉得它说的话能应验?”
项弦在黑暗中没有回答。
“我总觉得这条路像是去投胎一般,”项弦说,“黑乎乎的,该不会走到尽头就死了。
我还没做好准备,要么还是回去罢。
”
萧琨紧紧握着项弦的手,也有点犹豫,继续往前走么?
“都到这儿了,”萧琨说,“往下走罢。
兴许尽头又是另一个山洞,绝路而已,什么也没有。
”
“唔,”项弦说,“若是无头路,就停下来,不再走了。
”
“好。
”萧琨说。
他已经放弃了回往地面的打算,反正出不去,魔王转生为天魔,世界将沦陷,末日将降临,他们也再没有任何办法。
尽头果然是个洞穴,伸手不见五指。
项弦说:“就在这儿,我累了,不想再走。
”
“你也没走多远。
”萧琨答道。
两人坐下,萧琨变得自然多了,开始触碰项弦,他们身上满是尘土、灰与血迹,污脏不堪,犹如两只深坑中的兽族,一旦停下,又开始相拥、亲吻。
萧琨带着急促的喘息,不停地揉项弦,项弦索性跨坐在他身上,将他抱着。
萧琨抬起头,与他接吻。
“凤儿,咱们还能活多久?”萧琨在黑暗里小声道。
“不知道。
”项弦的声音带着笑意,说,“管它的呢。
”
萧琨认真地品尝着项弦的唇,小声道:“等到你饿得受不了了,你可以吃我。
”
“你吃我。
”项弦抱着萧琨的头,小声道。
萧琨:“不,你吃我,我不想吃你。
”
“咱俩互相吃罢,”项弦说,“一人咬对方一口,最后吃对方的心。
”
“行。
”萧琨急促喘息,已按捺不住了。
浪费时间是可耻的,萧琨搂着项弦的腰,一手顺着他修健的长腿往上迷恋地抚摸。
项弦则不停地亲萧琨的耳朵,那里是萧琨最敏感的地方。
突然间项弦说:“有光?”
萧琨停下动作,转头,说:“是我的眼睛。
”
“不。
”项弦从萧琨身上下来,脚踝在石头上碰了下,“哎”了声,萧琨忙拉着他。
“在这边。
”项弦说。
“兴许是地脉河。
”萧琨道。
“像火。
”项弦说,“去看看罢,万一是出口呢?”
项弦确实找到了一处出口,那里非常不显眼且低矮,但钻过去以后,通道就变高了,隐隐传来一股硫磺的气味。
“地下火池,”萧琨说,“慢点。
”
脚下的石头温暖少许,面前出现一丝橙黄色的光。
“阿黄呢?”萧琨问。
他们牵着手在长长的通道中并肩而行。
“被黑凤凰掠走了,阿黄先将烈焰真魂还归我身,”项弦自然而然地答道,“令我修为暴涨,才敢只身来夺心灯,吓住了他们。
”
萧琨听到这话时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只想揍项弦,说道:“你还不赶紧想办法,出去救它?!”
项弦一脸无奈:“关键我再想也没有用啊,光靠想的能出去么?它有它的劫要渡,我也有我的,是不是?”
萧琨在心里叹了声。
项弦又坦然地说:“阿黄希望我能活着,能好好过。
哪怕它再也回不来,也不愿意我因此哭哭啼啼,垂头丧气。
而且我相信它,它一定能成为自己。
”
萧琨听到这话时未有吃味,更多的是触动,一时心中五味杂陈,自己正在做的,不也是与阿黄一样的事么?
光芒逐渐变得耀眼,两人离开通道。
“这是什么?”萧琨震惊了。
“是地脉井么?”项弦喃喃道。
那是萧琨此生所见至为壮观的奇景,蔚蓝色的能量之光无边无际,与其说是“井”,更像广袤的浅海。
浅海上有诸多林立岛屿,诸多地脉的能量河流朝着大海汇聚。
就像一个巨大的心脏,四周延伸出了数以万计的血管,地脉中的光芒有节奏地起伏、搏动。
湖泊中央的一个宽阔岛屿上,屹立着一座犹如出自人手的奇特祭坛,远远绽放着橙红色的光。
“这里是盘古之心。
”一个陌生男性的声音道,“既能找到此地,上岛罢。
”
萧琨与项弦同时下意识地作了战斗反应,那声音却道:“水很浅,走过来。
”
在最大的中央岛屿上,出现了一座石屋,四周尽是玛尼堆,屋后则种满了离魂花,石屋前坐着一名成年男子,面前摆放着一把七弦古琴。
男子高鼻深目,有着标准的古鲜卑人面貌,转过头时,萧琨便发现了——
——他是魃!他的双眼暗淡且并无瞳仁,与同族无异,或者说,他也是一名战死尸鬼!
为什么在地脉的最深处,会有一名战死尸鬼?
他身穿暗红色武服,看得出经年累月,已在岁月中变得残破。
萧琨猛然想起,奈何前世记忆早已依托于梦境,变得十分模糊。
“你是……你是……”萧琨绞尽脑汁,搜索记忆,说,“你是拓跋……拓跋……”
“你知道我?”那战死尸鬼道,“啊,同族,不错,我是你们的王,拓跋焱。
”
项弦:“!!!”
萧琨整理思绪,正要行礼时,那名唤拓跋焱的战死尸鬼却示意无妨。
“我当真不知道这个。
”项弦朝萧琨疑惑道,“你还瞒着我什么?”
萧琨马上道:“没有,上一世里,父亲朝我交代过往事,鬼王将宿命之轮托付予他后,便只身进入地渊最深处。
那时你不在,被刘先生抓了去!”
项弦点头,拓跋焱却道:“父亲?你是景翩歌的孩子?有意思。
”
说着他竟是露出了略僵硬的笑容,像在思索,说:“他是怎么生下你的?”
“这不重要。
”项弦摆摆手,好奇地四处看。
萧琨做了个手势,说:“凤儿,他是陛下。
”意思是不要冒犯了他,说着开始朝拓跋焱解释自己的身世。
拓跋焱一副青年模样,从外貌上看比他们只大不得几岁,但战死尸鬼的寿命无法以外表来判断,想必也是个活了近千年的大妖怪。
这战死尸鬼王的态度倒是很亲切,说:“不打紧,从没有人进入过盘古之心,除却本族中人有幽火护身,进入地脉后,肉身俱会被乱流烧成灰烬。
”
项弦明白了,拓跋焱又道:“方才我看见浅滩上漂来些物事,想必是你们掉的东西?”
萧琨转头看,只见岛屿一侧搁浅了两个乾坤袋,马上涉水过去拾起,如释重负。
项弦啼笑皆非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拓跋焱说:“遍历红尘。
”
项弦:“?”
拓跋焱说:“盘古之心中有天地的记忆、众生的记忆,这些记忆透过天地脉轮转、涤荡,最终慢慢消失剥离,三魂七魄被再次洗为纯粹的灵魂,前往下一世重新托生。
坐在这里,你能感受到源源不绝的喜怒哀乐、生离死别。
”
“很久以前,我来到了盘古之心。
”拓跋焱解释道,“毕竟战死尸鬼只有过去,没有将来,我们是天女旱魃在鸣条之战中,击破了生死壁障的规则;其后受蚩尤的魔神血转化,才得以诞生的残缺的种族。
我们不老不死,活得太久了,实在无趣,留在神州表世界中,也只是睡觉……”
“啊,”项弦说,“所以你进了地脉,想找点乐子。
”
“唔。
”拓跋焱说,“本想寻找世界的本源,但顺着地脉漂流到此地,便住了下来,你们看?”说着他起身,走向浅滩前,那里有诸多闪光的能量,犹如破碎的星光。
拓跋焱以食指轻轻一挑,便将记忆挑起,它在他的指尖跃动,开出了一朵花。
那朵花里迸发出隐隐约约的人声,像是在某个场景中诉说着奇特的故事,时而高喊“娘亲——”,时而又纵声欢笑。
但离开地脉能量后,它并未保存太久,慢慢地消散了。
萧琨道:“它们会怎么样?”
拓跋焱:“彻底消失,大多前尘往事,俱在天地脉的一个轮转后自行消散。
”
这名战死尸鬼王闭着双目,感受着指尖那团记忆犹如花朵般绽放,继而枯萎凋零,在风中消散,又说:“一些顽强的记忆,须得天地脉的数个来回,才能涤尽,譬如对亲人的思念、对往事的执着。
”
项弦点了点头,拓跋焱复又睁开双眼,说:“某些更为顽固的,被称作‘执念’,死亡的悲痛,因离别而诞生的不甘,对毕生所爱的求而不得,国破家亡中刻骨铭心的仇恨……”
“就得通过神树句芒去净化。
”项弦接口道。
拓跋焱打了个响指,说:“不错。
”说毕又回到石台前,坐下出神。
萧琨本不关心拓跋焱为什么来到此地,又或者在此间如何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原本萧琨只想设法离开地脉,但观拓跋焱的模样,猜测他已在外界“活”腻了,兴许来了便不打算再走,朝他求助,对方也是有心无力。
起初本着尊敬他的态度,两人只礼貌地聆听,项弦却很快对这个话题产生了兴趣。
“你看见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么?”项弦说,“如此广袤的世界,千千万万人死后留下的记忆,每天想必都很充实罢?”
“无非也就是那样罢了。
”拓跋焱说。
萧琨说:“陛下,我们其实是……”
拓跋焱道:“不打紧,待你们死后,我自然也会看见。
”
项弦一手扶额,无言以对。
萧琨想了想,说:“神州大地正在经历一场千年未有之浩劫,我们得设法尽快出去。
”
“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