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3)
一月中旬,大雪下过几轮,天色始终晦沉着,下午两三点钟,室内仍需要灯光照明。
位于京市CBD区写字楼二十层的亿万星辰工作室也不例外,会议间里顶灯全开,光线充盈,连续的欢呼声不断爆出,占据整面墙的高清大屏幕定格在战斗结束的特效画面上,主控与四个男主角的分镜依次切换,风格迥异的宏大场景成功抓人眼球。
《恋无禁忌》本身就是元素众多的恋爱向手游,主背景虽然设定在现代,但主控与男主们纠葛深远,从鬼王到邪魔再到天神,个个被她始乱终弃,跨越千万年执迷地来抓人,而主控作为懵懂的天师传人,步步深入故事主线,周旋在四个男主中间。
里面的战斗系统从梁昭夕最初构建时,就一心要比肩大型综合性手游,可玩性自然量级提高,可对设计和技术也挑战很大,幸好出来的效果足够惊喜。
宋清麦第一个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带头鼓掌,没遮没拦地赌咒:“这要是不火!我未来三年都不沾男色!”
会议间里十几个小组负责人集体大笑,元颂是技术主力,坐得最靠前,眼睛人畜无害地弯着,目光徘徊在位于长桌主位的梁昭夕身上,趁她不留意,他悄悄举起手机,迅速给她拍了几张照。
他不着痕迹把手机放到桌下,低头翻看照片,今天的翻到头,再往前还有很多。
从上个月底,小梁总正式返回工作室,全天候不眠不休地投入到这里开始,长达半个多月时间,他每天都在小心也不安地记录她,不知不觉攒了快上百张。
照片上的梁昭夕或站或坐,笑的时候其实很少,以清冷严肃居多,那么漂亮过头的一张脸,褪去温软妩媚,配上审视的冷冽表情,就格外抓人。
只是这幅神色,他越看,越觉得惊心的熟悉,梁昭夕好像正在变得像另一个人,另一个他根本不敢去窥探心思的人。
梁昭夕穿一身简洁职业装,长发扎成高马尾,妆容很淡,她在笑声里也跟着大家翘了翘唇,短暂拍手几声,再次望向色彩绚烂的大屏幕,理性地开口。
整个会议间以她为主,她一出声,热闹顿时收敛。
“这只是第一次测试,值得庆祝,但别过头,离正式内测和公测还有距离,我们时间不多,不要浪费投资商的钱和时间。
”
梁昭夕说完,一群人立刻正色,她关掉屏幕,利落站起身,随后扫视全桌,歪头笑了一下,语气峰回路转:“所以庆祝只限于今天,晚上工作室买单,请大家去唱歌。
”
欢呼声再次响起来时,梁昭夕提醒了一句“记得按时发工作室VLOG”,就避开热闹,先一步离开会议间。
她独自下了一楼,回到自己办公室里,关上门,挺直的脊背无可控制地正在卸力,她背抵着发凉的金属门板,僵滞半晌,疲惫地缓缓垂下头。
外面有些吵,是二楼会议间的负责人们正在招呼所有人都上去,共同见证他们刚检阅完的成果,顺便通知晚上公费唱歌,很多雀跃的喊叫声里,梁昭夕耳边却越来越静,直到宁寂得全无声息,像整层楼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望着窗外阴郁的天色失神,视线不受控地落在桌角的电子日历上,过去了半个多月的日期莫名刺目。
她别开眼,经过窗边,想回到位置上,但注意力本能地转向外面,一直朝下落,直至落到楼下的停车坪,再也没有那道显眼的,离多远都能一眼看清的黑色加长车型,她清醒过来,马上收回眼神。
梁昭夕坐到电脑前,继续优化建模,有几个细节需要修正,但她点动的手指似乎有自己的意识,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待改的四个男主角,而是特殊的,只存在于她独有的这套系统中,没有其他任何人知晓的,第五个身影。
她亲手制作出来的身影。
梁昭夕愣愣盯着,这套等比例复刻孟慎廷的建模,她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做好的,过去那段日子,明明她不是痛苦就是忙碌,怎么还会找出时间,把他勾画得这么细致,这么搅动情绪。
男人一张脸冷峻深邃,他今天在她屏幕上脱下了西装,穿衬衫系领带,皮质袖箍束缚住肌理蓬勃的上臂,鼻梁上架金丝眼镜,神情还远远不够逼真。
他只是静的,深的望着她,在音响里发出她用曾经那么多的语音消息合成的声音。
他问:“昭昭,今天有成功忘掉我吗。
”
第一次听到虚拟的人按照她设定的指令问出这句话时,她毫无章法地去捂屏幕,扣音响,关电脑,慌不择路,但现在,她可以迎着他,轻轻地摇一摇头:“孟停,我没有。
”
算起来,从分别的那个凌晨到现在,过去十八天了,她听到他说再会,整个人浑噩,头重脚轻地进入那套从没踏足过的新房子里,找到卧室,清空头脑掐断心神,强迫自己倒头就睡,她也的确睡过去了,像在梦里过完了半生,临睁眼时他的脸还在面前,手抚着她的头说,那就忘掉我吧,轻松地活。
她哭醒,爬起来用冷水洗了把脸,看到手机上收到了他最后一条消息,时间是凌晨四点。
他说:“东西都在门外,我不打搅了。
”
她推门出去,看到整整齐齐的几只大行李箱,属于她的,留在青檀苑家里的,一样不少都在里面,包括她的证件,和恢复了网络的电脑,以及一把车钥匙,他送的衣服也装得很满,只拿了秋冬装。
她想,或许他的意思,是他也在斩断,等到来年春天,她就会彻底与他无关了,他也不必再揪心她的寒暖。
从那天起,她的生活完全回到正轨,正常地独自入睡,独自醒来,做早饭或是出去吃,有时来不及,就忘了饿,一整天也不记得要吃几口东西,她拼命工作,用绝对的纷忙填补正在变空洞的自己。
唯一跟过去不同的,就是爸爸的案子已经公开,正式成立了专案组,由于某人提供的紧要证据,清白基本可以认定,但爸爸身份太敏感,短时间不能自由行动,由警方全面照管,沈执受了处分,但因为对案情最了解,给了他戴罪立功的机会,由他主持调查,她作为案件的密切相关人,去谈过几次话,后面的事她无法再干涉,只能等待结果。
她很少回到那套面积过大的房子,基本长在了工作室,晚上在休息室的小床上蜷缩,才有一些安全感。
她本该放松,本该称心,她现在拥有的,比起曾经好上太多,她正在过着想象中最理想的生活,可仍旧不一样了。
孟慎廷看似不在,又无处不在,她的日常里已经全数剜掉了他的影子,遮盖了他的痕迹,偏偏他无形的存在感根本抹除不掉。
有合作商开始主动上门了,没有人再伸手干涉,元颂又开始无所顾忌地凑近,不再害怕地收敛,那束如影随形的目光消失,没人无时无刻盯紧她,没人从天而降,没人在意她与人交往,跟谁亲密,她走到哪里都轻飘飘,仿佛失去重量。
她试过验证,试着跟合作商握手拥抱,跟工作室的男男女女打成一片,去吃饭去玩闹,试着让新来的清纯小男生明目张胆接近她,他确确实实隐匿一空,与她切断所有联系,他不曾出现,不曾多给她一丝干涉。
她理不清自己出于什么目的,开始坚持拍摄工作室VLOG,每天发到各个社交平台的官方账号上,记录工作片段,她主动出镜,在拍摄到她时,她把一整天所有能拿出来的笑容和积极都摆到脸上,看起来没人比她更松弛,更开心。
为了堂而皇之向他证明,分开后自己过得非常好,她没走错,还是为了告诉他,她还好,无需担心?
她不知道,只知道一条条视频发出去,她相关的词条频频挂上热门,像石块投入深海,毫无波澜。
孟慎廷如她所愿,从她的生命里抽离。
她呢,她有如放归自然的笼中鸟,竟然频频盘旋回头,去看脚腕上断掉的锁链。
大半个月,孟慎廷没有出席过任何公开场合,她只在财经新闻上看过两次他的名字,那场浮华大梦彻底醒来,她像与他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从未相识过。
梁昭夕抬手关了电脑屏幕,手背挡着眼呼出几口气,摆出一个自然的笑,端起杯子去茶水间。
大家都在二楼,一楼很静,路上空无一人,梁昭夕手按在茶水间的门把上时,宋清麦一本正经的声音倏然从里面传来:“哎,别装傻,我看见你偷拍昭夕了,什么意思,跟我直说,是不是那位让你拍的。
”
梁昭夕手一紧,烫到似的收回去。
元颂随即无辜地拖长音:“真不是,要是的话就好了,那我还能猜出一点他的意思,但他只在小舅妈回来当天跟我说过一句话,让我以后随她的心意,之后就没消息了,我拍照,是为了不时之需,万一他哪天想看,我这不是还有存货。
”
宋清麦急得满地乱走:“他真不管了?”
“我哪知道,”元颂唉声叹气,“我小舅舅本来就说一不二,谁能窥测他心意,他根本不从我这里获取任何信息,再说他工作狂,这半个多月北美欧洲港澳不停,人根本就没在国内,我连他的面都见不到,不过我听说……”
他嗓子低下去:“听说他上周在澳门谈并购,深夜突发胃出血,他身边人嘴都严得很,我别的打听不出来,后续也不清楚了。
”
梁昭夕靠在门外,细细的脊梁压着坚硬门框,手猛地捏在杯子上,指尖煞白。
宋清麦愁苦地“啊”了声:“我天,他那样的人,怎么受得了的,可是昭夕状况也不好,整天废寝忘食工作,一天吃不上两顿饭,我看她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