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3)
梁昭夕还要怎么继续,她听觉被身后人严丝合缝地占满,机械地看着对面的爱慕者嘴唇开合,根本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她扶着门框的手指紧到发白,后颈被冰凉的掌心覆盖,过电似的深深窜着麻。
她快承担不住这种压迫感和情绪的跌宕,嗓子干痒地收束着,不能腿软,不能转头,背后像无尽的深涧在吸纳她缠裹她,她仍要控制住别失态,尽可能冷静地对着走廊里说:“我只是来还投影仪的,没其他事,东西送到,我就先走了。
”
年轻的传媒公司老板显然看出她神色反常,朝她更近了一步,低下头关切问:“我看你脸色不好,没事吧,如果不舒服,我现在可以陪你去医院。
”
梁昭夕反射性倒退,但后方巍然站立的人纹丝不动,仿佛铜墙铁壁截断她,她想停住已经晚了,轻颤的后背实打实撞上那片坚硬胸膛,他手又掌握着她,两幅身体磁石一样吸附黏合,似贴非贴,似抱非抱。
她僵直地定在那里,纤瘦轮廓完全陷入他悍然身影的笼罩中,被四面八方围拢。
他身上压抑的进攻性太重,梁昭夕心口如闷雷,她生怕别人发现端倪,急忙提高音量,制止对方再向她靠近:“不用了,我不需要帮忙,还有——”
她看似站稳,实际犹如靠进男人怀里,绷得浑身直抖,抢着话说:“——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这里,我还要忙,不多说了,以后再聊。
”
梁昭夕话音落下,也顾不上对方什么反应,迅速抬手,把安全通道的门砰一声关上,五指用力拽着门把,以防再被拉开。
走廊的光照消失,步梯间立刻掉进一片昏昧,空气粘稠地悬浮,交错的紧促呼吸声正在无限放大。
她敏感的耳朵一痒,听到孟慎廷满含沙砾的声音从上方降下:“还有以后?怎么不在我面前一次聊够了。
”
梁昭夕无意识地抠着金属把手,他贲张的气息无孔不入,搅得她鼻子莫名发酸,不可言说的慌张和委屈交杂着汹涌上来。
好久没有离得这么近了。
她垂着睫,往前挪动脚步,跟他拉开空隙,额头几乎抵到门板上,闷声喃喃:“我们分手很多天了,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昏暗的楼梯间转角,实在不配孟先生。
”
“那什么才配我,”孟慎廷一字字反问,语气难辨,“路口转角没人的墙边,车窗深色玻璃的后面,学校林荫路遮蔽的树旁,校庆典礼没有光的舞台下面?比这个拐角又好到哪里?这些年我干过的还少吗,怎么不配。
”
他说一句,梁昭夕胸口就揪紧一分,她背挺不住微微弯下去,用力咬唇,唯恐泄露心情地跟他争:“可是你说的给我自由,干嘛又管我和谁聊,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不是吗,无论我——”
孟慎廷指节一拢,她颈后脆弱的神经猛划过一片酥麻,她咽下难忍的气音,没说完的话不得不中止。
他声线沉冷得迫人:“自由?给你自由,是让你活得好,从害你痛苦的挣扎囚困里解脱出来,过得轻松给我看,你呢,你这么多天都在做什么?”
梁昭夕茫然地睁大眼,她不是在照他说的这些生活吗。
孟慎廷把她往后扯,她脚步凌乱,跌进他臂弯边缘。
他声声冰凉,几近讯问:“你跟我要自由,结果就是把自己关在这两层楼里,不出门不见光,手机关机,二十四小时失联,吃饭喝水都做不到及时,以工作的名义自我封闭,每天故意精心打扮出镜几分钟,装成如鱼得水的样子,镜头之后,你比我更像一台机器,梁昭夕,你说这样是过得好?你在欺哄谁,我吗?”
梁昭夕眼窝陡然一热。
孟慎廷低哑地放慢语速:“我不能一次一次,总是被你骗。
”
梁昭夕不想弱势,极力捂着被掀开的事实,虚张声势地否认,甚至忍不住要痛恨他把她全都看透,更痛恨自己做得不够周全,被他这样一览无余:“我没有,我想要过的日子的就是随心所欲泡在工作里,我一心只想做出成绩,想赚到钱有错吗,出门对我来说就是浪费时间——”
“赚钱给你的投资商,来弥补你认为亏欠的?我需要吗?”他截断她话,咄咄逼人,“我真正需要什么你不清楚?我需要你爱我,或是你让我别反悔分开的决定,你已经选了后者,难道现在做不到吗?”
他这话杀伤力太强,直穿心脏,梁昭夕全身血管凝住,随即山呼海啸,奔流向头顶。
“别让我反悔,”孟慎廷重复,颈边急重的脉跳不能平稳,他缓慢喘息,低头,下颌刮过她头发,“也别让我再看到你闷在这里强颜欢笑,如果你这么为难自己是因为我,我连远远看你的眼神都会干扰到你,逼你躲起来,那我收回,停止越界,你也立刻从你垒好的壳里走出去,给我做一个你渴望成为的,轻松自在的人。
”
她藏起来,彻底隔绝他的一切,他既然割舍,既然这幅千疮百孔的身骨还可以强撑,他就能够忍痛,但他不能容忍她逃出一个牢笼,再闷头走进另一个,把自己越缩越小,小到什么人都有胆子垂涎她,往她跟前凑。
梁昭夕拼命遏制了,还是被满腔的酸涩席卷。
她跟他分开后,还要被他这样强硬地撕开伪装,拽出囹圄,她当一个鸵鸟不好吗,埋起头,用愚蠢幼稚的方式自我偿还,偏偏要拆穿她的无用功,推她回到真实世界。
他干嘛还要管她,随便她过得怎么样,是不是装出来的好,重要吗,她这么软弱又无情,他怎么还来看她,不赶紧把她彻底丢掉。
梁昭夕想点头,想答应,但脖颈和唇舌都不听使唤,冻结在这扇灰蒙蒙的门前。
孟慎廷的手向前,从她后颈划过长发和脸颊,若有若无抚上她尖俏的下巴,他把她脸扭过来,低声问:“三十二天了,不转过身看看我吗。
”
梁昭夕几不可闻地吞咽,她睫毛不停扑簌,在他控制下一点点回转,抬头去望他。
太暗了,上下层渗过来的光那么稀薄,他高大身形又背对着微弱的亮度,她目光颤巍巍对上他,什么都没看清,只见到他淡色敛住的唇,他垂眸注视她,手掌忽然换了方向,蒙上她眼睛,她视野只剩大片漆黑。
他叫停:“够了,别看了。
”
孟慎廷遮住她,她睫毛尖在抖动着蹭他旧伤斑驳的掌心,他喉结几次深深滚动,再继续对视,再这么近在咫尺地盯着她,他必定失控,还怎么走。
步梯间寂静到空白,梁昭夕被捂着眼,背靠着门框,胸腔里海啸扑打。
孟慎廷略微俯身,半阖眼,唇轻颤着压上自己手背,隔着一只手掌,无人知晓地去吻他,他拧眉呼吸,沉沉低喃,仿佛威胁:“梁小姐,别再乱来,否则像我这么不讲道理的人,会收回答应过你的话。
”
他直起背,滞涩地呼吸,手背上青色筋脉突显,他果断把她转过去,让她像之前不愿面对他时一样脸朝着门板,不要看他。
梁昭夕指甲掐着自己,没说话也没做出反应,她耳边都是燥乱的血流声,嗡嗡听不真切,等终于静下少许时,幽暗的楼梯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一场毫无准备,突然陷入又突然醒来的梦,让她鬓角汗湿,俯身撑着膝盖缓了许久,才双脚酸软地慢慢走下楼。
刚回到工作室,还没走的宋清麦就探头出来,惊奇问:“昭夕,去好久啊,不过你动作也太快了,前脚去还投影仪,后脚就给咱们自己添了这么多台新的?刚才送来时候我都吓到了,一个房间装一台,还是这么奢侈的款,太破费了吧。
”
梁昭夕这才看见大厅里堆放的十几个包装箱,单价三十万的投影仪不要钱一样摆了一地。
她闭了闭眼,小声说:“……投资商看不惯我穷,找别人借东西,算是……警告和惩戒,留一个吧,其他退掉,他的钱不能挥霍。
”
当天晚上,梁昭夕没有继续住在工作室,她听话地收拾东西走出写字楼,裹着大衣和围巾跑进薄薄雪雾里,才发现原来深冬将近年关,天已经这么冷了。
晚上街边人少,她仗着全副武装没人认识,仰头对着漫天的碎雪,敞开嗓子啊啊地喊了两声,试图把胸口堵成死结的情绪挥散出去。
她不想坐车,就沿着路一直走,走到学生时代常吃的小店,坐下吃一碗滚热的馄饨,再像什么都不懂,一心读书的那些岁月一样,买一个烤红薯捧在手里,努力满心欢喜地往家跑。
路上不再有那种凝眸的注目,不管她做什么傻事,怎么跑跳瞎折腾,她环顾四周,也没人再远远望她,把她以视线套牢。
他言而有信,她的世界像在这一刻才撤掉弥天密网,涌进没有孟慎廷的空气。
她放空,什么都不想,把自己丢回最单纯原始的那些时光里,做一个没有过跌宕爱恨的平凡人。
梁昭夕没回那套空旷的昂贵公寓,回了她熟悉的出租房,就当做还活在过去,她开始按时吃饭睡觉,自己下厨,在阳台种花。
只是这房子实在太小了,小到另一个人在这里生活过两天的痕迹那么深,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