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3)
大年初一的晚上,沿海城市冬日沁骨的湿冷体现得淋漓尽致,港口的风卷着微微咸涩,扑到梁昭夕戴着墨镜的脸上。
她抬头,夜空为庆祝新年而绽开的烟花正在盛放,很远处还有观景的喧嚣人潮,隐约听得到欢呼尖叫声,她静静垂下眼,不着痕迹整理身上衣服,扣好眼镜,深吸口气,走进面前巨型邮轮的登船通道。
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接过她证件简单查看,双手递回,温声道:“徐小姐晚上好,欢迎您登船,您的管家会为您详细介绍本次航程,祝您愉快。
”
梁昭夕接过证件握住,即便心如擂鼓,也还是平稳地点头示意,她全程没有摘墨镜,色彩浓郁的羊绒围巾拉得很高,把下巴嘴唇都自然地遮住,尽量不露出脸,她以为上船前会被入口严密查问,紧绷了一路,没想到这么轻易就通过。
她沿着通道往前走,垂眸快速扫了眼证件上的名字,以防自己记错。
徐小姐,爱好独来独往,对纸醉金迷没兴趣的豪门千金,也是宋清麦的亲表妹。
梁昭夕又去看时间,差三分钟到七点,已经是最后关头了,还好来得及,她险些就赶不上船。
五个小时前,她站在沈执的楼下,痛到麻痹的脑中最快速度冷却下来,梳理好目前的情形,没有时间犹豫,果断做了决定。
她不能再擅自联系孟慎廷,她根本不知道他当下的处境,身边有什么人,适不适合对话,即便他不接电话,她的来电也很有可能会干扰他,她必须相信,他不会鲁莽,他既然去做,就有足够安全的计划,他不会轻易把自己置于险境。
而她眼下最急迫要做的,是赶到他身边。
不能惊动他,不能让他为她分心,一旦他知道,必定没得商量地阻止她,更不能被可能在他附近的陈松明察觉,她必须安静的,不露痕迹的,悄悄登上那条船。
她绝不能这样干等着,她一定要去,万一,万一她有用处,在某一瞬间能帮到他,保护他,她死都不允许自己缺席。
她一直怯懦徘徊,他一直赴汤蹈火,如果能为他去拼一次,她不怕任何危险,她欠他实在太多太多了,就算真的赔一条命又能如何。
但孟家春节这趟豪华邮轮行,有登船资格的人恐怕寥寥无几,她没得选择,第一时间发给她唯一的豪门人脉宋清麦,问她有没有类似上次面具舞会那样的机会。
麦麦在电话里激动大叫:“你去干嘛,你要去跟他和好是不是!你这别扭的死脑筋终于想通了,放过自己,想去爱他了对不对!啊啊啊我有生之年可算是等到这天了!”
她眼眶一热,不懂别人都看穿,她怎么踟蹰这么久。
执迷不悟的人不是他,是她才对,她头都不回地钻进一条孤独的死胡同,撞得浑身到处都疼,就是不知道转身去扑向他。
麦麦急切说:“你想给他惊喜,就要惊喜得彻底,千万不要让他提前发现你,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那还不爽死!你考虑得太对了,就是要换身份登船,机会我手头正好就有!”
“我现在就在我小姨家过年,我小姨比我爸混得可好多了,她们一家三口都有邮轮邀请,夫妻俩已经出发了,就剩我表妹还没去,”麦麦给她解释,“表妹平常就特立独行,爸妈都不管她的,正好她最近忙着恋爱不想去,这些天也用不上证件,你直接拿她名字上船就行。
”
表妹姓徐,无论年龄,身材还是脸型都和她相仿。
她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立刻买最近一趟航班的机票,返回家里去收拾简单必备品,麦麦几乎跟她同时到家,拿着大包小包满脸亢奋。
“你想太周到了宝,让我带两件表妹的衣服,还给她转巨款,正好她年前新买的套装都还没动,我直接拎过来,还有围巾发带墨镜,都新的,全是她风格,”麦麦叮嘱,“你放心,我小姨自己还玩不够,不会找她,你尽管去,真有情况,大不了现场临时找孟董。
”
她知道不稳妥,但已别无办法。
她飞速换衣服扎头发,赶去机场,虽然路况差,好在年初一车流量不算大,她踩点登机,再踩点奔赴孟氏邮轮停靠的港口,在生死时速的最后几分钟,以徐小姐身份,成功登上这艘体量庞大到让她眼晕的巨型邮轮。
梁昭夕余光掠过身后的登船检查口,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严格,也不存在她担心的刷脸或者虹膜验证。
根本不符合孟慎廷的做事风格,更像故意的,他似乎就是要松懈,就是要瓦解掉一些警惕。
船上管家在前面等她,制服整洁,面带微笑,对她的身份毫无怀疑。
“徐小姐,我带您去客房休息用餐,稍后十点钟在底仓有一场全体宾客参与的新年派对,奖励极其丰厚,船上全员都会到齐,您不要错过时间。
”
梁昭夕抿住唇,手指攥紧。
她心脏在胸骨后面隐隐颤动。
她只是站在这里,已经感受到属于孟慎廷的气息,寒日冰雪一样无孔不入地裹住她身体,压抑的想念和依恋在这一刻不用再遮掩,泛滥得一片狼藉,明明巍然一艘巨轮,她与他相隔甚远,他根本不知道她在哪,可她就是抑制不住满腔翻腾的潮涌。
像姗姗来迟的浩大初恋,像殊途同归的共赴刀山。
孟停。
虽然很晚。
但我来找你了。
—
晚上十点一刻,黑蓝色的无垠海面上风平浪静,离港的二十二层巨型邮轮破开浪花,灯火璀璨如同巨大的移动城堡,平稳航行于既定航线上,即将在不久后开出国内海域,驶入公海。
船上二层的古典茶室里,孟慎廷披着西装站在落地窗边,透过玻璃,沉沉望着外面一览无余的寂静海水。
他唇间衔烟,依旧没有点燃,幽冷瞳仁里交错映着灯光和潮涌,不知道在生死边缘挣扎了那么多年,这片海域会不会就是他最终的埋骨地。
他活着,不见得有什么好,别人恨他,盼他死,他习以为常,可如果她也这样想,甚至更迫不及待,那他这条命的确毫无意义。
或许能为她铲除最后的麻烦,达成最后的愿望,她在未来偶尔想起他的名字,不止是沉重和躲避,还能有一丝怀恋,愿意远远望一眼他空的衣冠冢,就算他死得其所。
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