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入戏(1/3)
一片死寂之中,向念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很久没有感受过如此强大的压迫感了。
言朔近在咫尺,呼吸灼热。
她有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手腕上力道加重,她疼到下意识低呼:“言朔——”
与此同时,室内灯被打开。
灯光刺眼,她抬起另一只手去遮。
手中的纸张就这样掉落在地上。
一张用红笔涂改过的稿件,另一张是便条。
双眼渐渐适应光线,两人于无言之中对视。
良久,向念转了转手腕,试图挣脱。
见他始终定定地看着她,丝毫未动,她轻声提醒:“你弄疼我了。
”
似乎真的被吓到了,她眼眶有些红。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睫毛都在轻颤,看向他的眼神写满了紧张恐惧。
方才还在心间汹涌着的怒气,顿时消散得所剩无几。
言朔下意识松开手,“抱歉。
”
垂眸看向她手腕,果然红了一截。
复杂的情绪一拥而上。
言朔思绪放空片刻,而后凝神。
愧疚,心软。
哪怕只有一瞬,也还是被他敏锐地察觉到。
它们本就不该出现。
向念松了口气,连忙搓着手腕。
她自知理亏,埋怨的话一句没说,反倒频繁抬眼看言朔的脸。
然后动作一顿。
“你发烧了吗?”
她说着,踮起脚,伸手探向言朔的额头。
后者退了一步,直接避开。
不加掩饰的防范。
向念手停留在半空,又缓缓收回。
她低头,有点委屈:“我只是担心你。
”
言朔却问:“你来我房里做什么?”
从一开始同意她住在这里,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他的房间和书房,没有批准,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对不起。
”向念说着,弯腰捡起地面上的两张纸。
“我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修改稿少了一张,想着应该是落在你书房里了。
”
两个人平时总在一起工作,东西混在一起也无可厚非。
她以为自己解释的很清楚了。
“所以?”
他却明显对她的话存疑。
“我本来想和你说的,不过这个时间你多半在睡觉。
我就擅自进了书房。
你别多想,我真的只是为了拿回这张。
因为是你亲手写过的,我想带走……”
言朔目光沉静,在白炽灯下看起来尤为森冷。
向念下意识握紧双拳,不敢再看,索性别开眼。
用这种方式去试探戒备心高的人本就很冒险。
向念比谁都清楚。
所以再次开口时,语气格外诚恳:“不该先斩后奏,真的对不起,你别生气。
”
言朔无视她的自责,看着她,低声开口:“我好像从一开始问的就是,你为什么进我的房间。
”
心跳越来越快,她努力保持镇静。
看似随意地挥了挥手中的另一张纸,是手写的便条。
“想把这个留给你。
”
言朔没看便条上的内容,身上的汗随着情绪的稳定阵阵发着凉,如同他的声音。
“你不会放在客厅?”
的确。
借口不成立。
她明明有无数个选择,却偏偏要在他睡着时潜入房间。
别人提出怎样的怀疑也都合情合理。
向念咬着下嘴唇。
挣扎片刻,肩膀明显垮了下,“我想加你的微信。
”
“只是扫个微信,真的。
”
她没再躲闪,仰起头与他对视。
有歉意有不安,却也坦然,“我这次回去,以后能不能有机会见到你还是个未知数。
在北城虽然住了一段时间,却连你的微信都没加过。
”
话说着说着,就变成了略带埋怨的碎碎念。
她不是第一次和言朔提这件事,但每次都被他冷淡回绝。
向念了解,知道他在这种小事上的拒绝,不是因为不能通融,只是为杜绝她顺杆爬。
但不了解的人,多半要以为他一个微信号镶金了。
“谁追个人连微信都没有啊,不让追踪车辆,没法制造偶然。
我只是个敲键盘的,哪有那么神通广大。
”
她说着,瞟了他好几眼,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丝动摇。
然而,言朔始终面无表情。
涔涔冷汗再度从腰腹一路向上延伸。
他看着面前的人,低声开口:“那就别追。
”
一字一句,无比清晰。
两个人所处的状态一目了然。
她像热带的风,想靠近,想驱散严寒。
他是屹立不动的冰山,永远将人隔绝在外,禁止靠近。
向念愣了愣,强行笑开:“但是喜欢怎么可能不追呢?”
“和我有关系吗?”
言下之意,喜欢也是她自己的事,他没必要给出任何回应。
但她却因为一己私欲,做了逾越的事。
对他而言,私人空间还是太过敏感了。
他的戒备比自己想象中的强太多。
笑容逐渐僵在脸上,又渐渐淡去。
向念笑不出来,只能垂头,再次道歉:“对不起。
”
“你好好休息。
”她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房间终于安静下来。
言朔后退一步,坐回到床上。
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他整个人忽冷忽热,手心却始终滚烫。
床边柜子上摆着手机,他拿起看了眼,凌晨五点半。
一小时之后,司机来接。
门外有声响,在关门声响起后,又重新恢复一片宁静。
六点钟的初冬,天刚蒙蒙亮。
言朔拉开窗帘,下过雨的北城像被冲刷过一样。
庭院里有薄薄的雾气,衬得尚未完全亮起的天色更暗了几分。
推开房门,一阵熟悉的香味传来。
保姆正在中岛台准备早餐,闻声回头:“言总早。
”
言朔点了下头。
他几步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张纸,还有三颗药,一杯水。
他随手拿起,是向念原本想放在他床头的便条。
上面字迹清秀小巧。
“当你看到这张便条的时候,想对我发火,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罪行:我进过你的书房啦,想去找一张做了修改的草稿。
因为你还没醒,所以拿完了和你报备一下。
我也进过你房间了,偷偷告诉你,扫了你的微信。
这样更方便我们以后联络!顺便……临走前再多看你一眼。
不过你放心,哪怕你睡着了,哪怕我什么都看不清,言总也是一如既往的帅!
昨晚睡不着,凌晨煮了桂花酒酿小圆子,当做弥补你的,消消气,就这一次,以后绝对会经过你的允许。
吃了我的酒酿,你就不准凶我了,拉钩啊!(︵)”
恰好保姆走了过来,端着一碗桂花酒酿,“这是小念做的。
”
刚说完,余光瞥到桌上的药,“哦”了一声:“瞧我这记性,桌上是感冒药和退烧药,小念临走前吩咐我准备的。
言总,您是发烧了?”
言朔没回应。
蹙着眉头沉默片刻,才摆摆手:“放这吧,我一会吃。
”
“吃了药最好不要吃酒酿。
”
“没事。
”
保姆劝说不成,只得把手里的碗放下。
也是第一次见平日里果决的人,对着一碗桂花酒酿发呆。
不过也就几分钟的功夫,坐在沙发上的言朔便回了神。
端起酒酿尝了一口。
口感香甜,和记忆中的一样。
他是南方人,从很小的时候开始。
刚刚入冬,夏季正炎热时,又或者是大病初愈后,他总习惯喝一碗。
只不过自从十三岁那年被拐走,一直到后来,都没再喝过。
那时候也是个初冬,晚上的游乐园,灯火通明。
三岁的言柠坐在旋转的蜂蜜罐子里,对他笑得一脸天真。
他不过是买了个冰淇淋的功夫,人就已经不见了。
言朔两只手还捧着冰淇淋,手指被冻僵。
他沿着旋转木马一路找过去,灯光逐渐暗下来,他没有找到父母,也没有找到言柠。
再一转身,便被浸了乙.醚的棉布盖住了口鼻。
味觉与嗅觉,总能唤醒人的某些记忆。
言朔靠坐在沙发上,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时,双眼微红。
上午八点钟,天仍然没有放晴。
昨夜的雨突如其来,雨停了,湿气却迟迟散不开。
言朔起身走向卧室。
他知道,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都不宜太久。
毕竟在北城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
这么多年的经历,让言朔养成了良好的习惯。
他能迅速从话中分辨出每个人心中真正的意图,不够圆滑世故,却有一双足够能将人看透的眼睛。
他能坚持始终把自己的事情放在第一位,不在任何人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偶尔,他允许自己暂停下来。
但留给他的时间,也只有片刻。
在那之后,他要更加迅速地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工作,休息两点一线。
哪怕周围翻天覆地,他也可以冷静的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不过这次,他和以往一样回家,忽然发现有一些细微的事情正在发生改变。
比如门前灯仍然亮着,门口却忽然少了个人。
言朔看过去,又收回视线,面无表情。
推开门,脱掉鞋子。
他冷静自持,却还是在瞥见门前放着的另一双拖鞋时,脚步微微顿了下。
一双粉色毛绒兔子的拖鞋,向念在时,总喜欢穿着它跑来跑去。
她似乎总有无限活力,脚步声也是“噔噔”的,和兔子一样。
“言总,您回来了。
”
保姆站在不远处迎接,毕恭毕敬。
“嗯。
”
言朔应了声,进卧室之前,随口.交代了句:“把门口的鞋扔了吧。
”
毕竟,有些人本就不该在自己身边停留太久。
一切都渐渐回归到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