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3/3)
许城拿起酒杯,慢慢喝着,懒得搭理他这些言不由心的话,索性应付一笑:“是吧?”
姜淮吃了一噎。
室内彩色氤氲的灯光照在许城头上,显得眼神深不可测。
姜淮知道他这人惯爱硬碰硬,不给他弯弯绕绕了,问:“你跟阿皙最近怎么样?”
这下,许城扭头,表情认真了:“什么怎么样?”
“感情。
”
这两个月,许城很忙,要学要做的事太多,几乎没时间陪她,只有早起和睡觉前能见上。
她每天都要等他回来一起睡,有时他回去得晚,她困得要命也要等他,陪他一起吃宵夜时哈欠打得能装下西瓜。
他要心情还行,会在她打哈欠时,伸手反复轻拍她的嘴,让她发出“啊哇哇哇哇”的声音。
她一下就被逗清醒,拧着细眉瞪他。
他要是继续笑,她就会扑上来挠他。
但……他大部分时候心情不怎么样,基本没话主动和她讲。
姜皙问过他——她察觉他一直不太开心。
许城掩饰说没有不开心,只是太累。
她便问,爸爸和哥哥是否让他做了他不喜欢的事,其实她也不希望他参与姜家的事。
许城仍是言语糊弄过去,说在做的事都是明面生意,没有不好的。
况且,他不能一直靠那艘船来生活,让她吃苦,他希望能更有能力地和她在一起。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一说,姜皙便不好再提了。
但许城不认为姜皙会把这些感受同姜淮讲。
许城问:“她不开心吗?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
我就问问。
她嘴里没你不好的。
但我想问下你。
”
“挺好的。
”许城说,“你少拉我来这些地方,让我早点下班,就更好了。
”
姜淮一愣,噗嗤笑起来,递给他一根烟。
许城说:“姜皙不喜欢烟味。
”
有次他在饭桌上实在拒绝不了,抽了一根合作方递来的烟,回去后姜皙说他臭死了。
“她那是跟你撒娇呢,我在家抽烟也没见她说什么。
”姜淮好笑,点燃烟了,却没继续劝他,“感情这么好,明年结婚吧。
”
许城顿了一下:“我们都没到法定年龄。
”
“可以先订婚,或者干脆先办个大婚礼。
在江州,摆了酒,请了宾客,就等于结婚了。
孩子也慢慢可以生了,结婚证就一张纸的事,到了年龄再拿也一样。
”
生小孩?她都还是个小孩。
姜皙虽然身高有168,但骨架很小。
洗完澡把她拎出来,镜子里她比他小一圈。
他还是少年,身子再有力也是精瘦模样,没到壮实的年纪。
就这也仍大她一圈。
许城恍惚想,她会很痛吧。
况且,这事儿给他一种巨大的荒谬感。
结婚……怎么可能……
自从入姜家后,许城刻意没再去审视他和姜皙之间的关系。
他洗脑般地告诉自己,他对她没有男女间的感情。
他会把她设想为船员,朋友,小妹妹,同伴。
有歉疚,也有心疼。
甚至,他根本没空考虑他和她的事。
每天见识着巨量的声色犬马,见到金钱与阶级面前,人像行尸走肉一样毫无尊严,被践踏。
他觉得自己都空洞了。
所谓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和感情变得无关紧要,成了笑话。
更何况他每天都得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记录警惕着周遭的一切;精神高度紧张。
那天晚上回去,阿文说姜皙在画室。
许城去找她,却发现她窝在软榻上睡着了。
画架上的油画尚未完成,是他的侧脸。
许城把她轻轻抱起,她搂他脖子,迷糊地问:“宵夜有甜酒,你想吃吗?我陪你。
”
他低语:“不吃了,直接睡觉了。
你睡吧。
”
她于是安心睡去。
那晚,许城将姜皙揽在怀中,迟迟无法入睡。
姜皙的房间暖气很足,床又大又软,但他始终不喜欢这个地方。
先不论时刻有人看守的姜成辉所居的北楼;这地方太大,不相干的人太多,所有人安然享受着富贵,趾高气昂。
而看清了这庞大建筑是建在多少血肉之上,更叫他恶心厌恶。
倒是她的画室,面对着一片开阔绿地丛林,无人前去,能叫他放松些。
可她那画室,不也是姜家的一部分?
许城明白,今夜,姜淮的确在试探他,却并不是试探所谓感情。
或者说不是在试探,而是在要一样投名状——至今,许城没在他面前做过一件错误的、越界的、不合法理的事;许城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在他手上。
他迟早会和姜淮有一场冲突。
许城将熟睡的姜皙揽得更紧了些,他低头埋进她脖颈里。
此刻,这偌大的奢华而冰冷的豪宅内,大概只有她身上干净的气息能让他平静了。
但平静后,脑子里猛然一个声音在问:这是否只是他的幻想?
是,他知道她无辜,所以想到他正在做的事、将要做的事,必然会伤害她;他愧疚而撕裂。
可他又清晰地告诉自己:她跟姜家是分割不开的,她的确受着姜家的眷顾。
她生长到如今,受到的一切滋养,都是姜家给的。
那些吃人骨血换来的金钱,化作的精美食材、衣物、住所、出行……一切都是这宅子里所有姜家人共同享用着的。
前一秒还看到姜皙那华丽的公主一般的房间,后一秒看到女孩子因替家还债成了包间的公主,不讽刺吗?
这几月的所见所闻,颠覆了许城的世界,他对姜家的厌恨与日俱增。
等到他和姜淮真站在对立面的那一天,姜皙,你究竟会向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