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2/3)
降临,路灯一座座亮起。
许城无意看向窗外,却见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姜皙仍穿着那件黑色长羽绒服,拄着拐,在冷风中咳嗽。
这么冷的天,他给她买的厚衣服,她还是不肯穿。
从她家去蓝屋子或南泽疗养院,都不会经过这儿。
这是去……
天湖区残疾人援助中心。
许城跑遍过此类机构,一秒想起就在附近。
再见面,他没问为何不用假肢,怕刺伤她。
但问过房东,得知她拐杖假肢都用。
猜测是避免过度磨损或修理中。
这么看……
他回头望,姜皙的身影很快抛到车后,成了个小小的黑点。
*
不到六点,天全黑了。
姜皙下了公交,沿着巷子往家走。
没走几步,她察觉到异样,抬头看,原本天一黑就叫她心惊不安的漆黑小巷不见了。
整条路的路灯都已修好,一个接一个的白色圆锥形打向路的尽头。
一圈圈洁白光斑铺陈她眼前,道路光明。
灯光暖白,照着这条年久失修的小路——碎石密集、裂缝如蛛丝,在看不清的夜里时常绊她的腿脚和拐杖。
如今,每一颗碎石、每一条裂缝,都清晰可辨。
那灯光有温度似的,从她头顶流泻而下。
这一路,她走得很稳。
只是,走到半路,经过某个楼梯岔路时,她看到了邱斯承。
老房街区距长江不到百米,房区地势高,树林间时不时几条长楼梯通往江边。
江边错落几条沿江步道车道。
留给市民们在夏夜里乘凉散步,夜跑赏景。
白日里,尤其是冬季,鲜少有人车往来。
邱斯承的车停在某道小楼梯下,掩映树影间。
车窗落下,他坐在驾驶座上,手搭在窗户下,指头敲着车门。
姜皙快步走。
邱斯承不紧不慢下车,锁上车门。
大步走上蜿蜒的楼梯。
姜皙跑到筒子楼下,回头,见邱斯承的脸从长巷一侧的地面下浮现起来。
姜皙赶忙上台阶,扑到楼梯间,一手扶拐,一手抓栏杆,双手并用,尽最快的速度往上跑。
邱斯承几大步跨上楼梯,从后面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往上拖。
姜皙扑倒在台阶上,拐杖拖地,人被他轻易拖上楼。
才到二楼,邱斯承伸手进她口袋里掏钥匙,姜皙挣扎:“放开!”
邱斯承猛将她推坐地上,像是意外她会叫喊,打量一下,说:“不装哑巴了?不怕别人知道你叫姜皙了?”
姜皙头发散乱,一身的灰土,紧盯着他,说:“楼上那个感应灯。
里面有摄像头。
”
邱斯承冷笑一声,只当她是吓唬,就要上前。
“许城装上去的。
”
许城手法很隐蔽,但姜皙还是发现了。
这下,邱斯承从死角里小心探望二三楼拐角上吊着的那只灯,眼神阴鸷。
他回头看她,勾了唇:“他给你撑腰了?”
姜皙没讲话。
“姜小姐,你说,姜淮要是知道你这么软骨头,得从坟里爬出来吧?哦,不对,托许城的福,姜淮连坟头都没有。
”
姜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在衣服后攥成拳。
邱斯承蹲下:“啧啧,我是羡慕他。
做刑警这么些年,一路破大案立大功,老天赏饭似的飞黄腾达。
誉城公安系统一人之下,多少人捧着。
连你都能舔上去。
姜小姐你忘了,他也踩过你们一家的人头?虽然你姜家人都该死,但你可真贱啊。
”
姜皙一张脸在风中冷白而漠然。
他瞧着瞧着,又轻轻拍打她身上的灰尘。
姜皙坐着后退躲避,邱斯承眼神一变,扯住她衣领,窥看她锁骨,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姜皙用力打开他的手。
“是不是我咬得太轻了?”邱斯承凑近她,“姜小姐,还是我心疼你,对不对?”
离近了,他瞧见她脸颊白里透红,像最软的绒。
他伸手要碰她脸颊,她飞速躲开。
邱斯承的手悬在半空,想起碰到也是徒劳,并未强求。
何况,他毕竟忌讳那枚摄像头,又笑笑:“姜小姐,姜家欠我的债,你得还。
只要我在,你别想有一天安宁。
”
他站起身,绕过她下楼去了。
走着走着,眉心紧皱:许城盯着这儿,他不能再来了。
*
楼道的灯熄了,姜皙静坐在阶梯上。
呜咽的风声唤醒了她,她把拐杖摸过来,正想起身,见钱包掉出来了。
她打开钱包,从最里的夹层里摸出一张小小的发黄的证件照。
照片上,肖谦平静温和地看着她。
他给她比划:「好好活下去。
」
自你走后,好好活下去,还挺难的。
可她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一直有好好活着。
如果,不再次碰到这些人的话。
姜皙有点难过,但不至于想哭。
她将照片小心放好,拿拐杖撑起自己,坚定上楼去了。
*
邱斯承走出巷子,江上狂风大作,乌云低垂。
他坐进车内,用力关上车门。
他今天心情很差。
上周建筑工地出了事故,场子里也闹了事,金融公司也有隐患,他花了好大力气疏通掉,却也被骂得狗血淋头。
中午,得知在美国的妻子又恋爱了。
邱斯承对她并无感情。
当初两人结合,全为生意。
婚后异国分居,各玩各的。
可妻子太过逍遥快乐,让他心生怨恨。
他本能地想找姜皙发泄,于是来了。
这么多年过去,姜家那些人早化作灰土,他心里的屈辱与仇恨却始终消弭不下半点。
邱斯承儿时的家庭是不错的。
爸爸是小学体育老师,妈妈是公交售票员。
家中不算富裕,但过得幸福。
直到他视为榜样的父亲被姜家马仔套路,沉迷赌钱,家里再无安宁。
原本活泼的他变得沉默寡言。
后来父亲丢了工作,负债累累;家里被逼债到无路可走,母亲也逃不了许多江州女人的命运。
她做的那些事,邱斯承从高一就知道了。
他忍了很久,装作不知;日日惊恐被其他人知晓。
可高三的一天,他在厕所隔间听见外头同学嗤笑他妈妈是货真价实的公交售票员,谁都可以买票上车。
他想出去骂他们,跟他们打架,但他不敢。
而那几人被许城给揍了。
邱斯承自认窝囊没用,痛苦至极。
他逃了学,冲回家中。
却撞见他想象过无数次却从不曾亲眼所见的梦魇——主卧的床上有两个恩客。
那一瞬的视觉冲击,他身体骤然起了反应;羞耻和恶心叫他瞬间一泻千里。
自那之后,他那儿就废了。
邱斯承恨透了,买了把刀想去杀了姜成辉姜成光。
但姜家那么多店铺楼宇,他不知道去哪儿找人,胡乱冲去纯色KTV门口。
刚好姜淮的车经过,停了下来。
车窗落下,姜淮看了眼他的校服,问:“江州一中的学生?”
邱斯承不知他是谁,但从车子和着装气质看得出他很有钱,拘谨地点头。
姜淮问驾驶座上的人:“你觉得这个长得怎么样?”
一个长相凶凶的男人探头过来打量他一眼,说:“差了点儿,主要那个确实太帅了。
不过,他也还行。
”
姜淮眯眼瞧他:“当画画的模特,愿意去吗?一下午,一千块。
”
2003年的一千块,是笔巨款。
邱斯承去了才知那个巨大的豪华宫殿一样的地方,是姜家。
他一进去就矮了一截,眼睛无处可放,大气也不敢出。
一个比他大几岁的女生领他到小西楼一个房间门口,说:“敲门了进。
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