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2/3)
姜皙在水龙头下冲着盘子,问:“他……死了?”
“05年冬天,快十年了。
”许敏敏双手浸在泡沫水里,拿抹布搅着盘子,语气哀伤,“小城最后一次见李知渠,两人闹得很不愉快,吵了架。
后来很久不联系,再后来,李知渠就失踪了,小城心里……一直后悔,也自责,没好好告个别。
”
“为什么吵架?”
许敏敏迟疑一下,说:“方信平跟他女儿都被我刚说的那个姜家害死了,死得很惨。
李知渠想给他们洗冤,让小城给他做线人,就是卧底那种。
”
姜皙心里猛地一扯,心跳骤升,手里的盘子截住水流,一大片水花滋溅到她身上。
“衣服打湿没有?”许敏敏抓着碗和抹布,空不出手,“西江,你自己把身上擦擦啊。
”
“没事,等下就干了。
”她将盘子放入晾架,心跳很快,“做卧底……成功了吗?”
“成是成功了……”许敏敏忆起过去,眉心皱起,像是有些痛苦——但人也崩溃掉,差点毁了。
她斟酌再三,没说出来,见姜皙等着自己,勉强笑笑,“小城,也不是很开心吧。
”
姜皙问:“……为什么?”
“他觉得,伤害了一个信任他的人。
那孩子,是无辜的,也命苦。
小城那时啊……”许敏敏眼眶竟红了,她不愿讲这些伤心事,摆摆手,“没什么,也没什么。
”
许敏敏生怕讲太多,会影响程西江和许城的感情发展,忙转口:“他对那女孩没什么的,就是感觉很亏欠。
这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那孩子可怜的。
你别介意啊,也别跟他提这事儿。
提不得。
”
“嗯。
”
“乖孩子。
”许敏敏微笑,“你一帮我呀,这么快就洗完了。
”
她倒掉脏水,重新搓洗着抹布,叹:“李知渠总算找到了。
肖老师那两口子……哎……等了十年。
我都不敢想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不敢想呐。
”
姜皙抬头,窗外,天已经黑了。
她的影子映在窗户玻璃上,薄薄的一层,看不清脸。
*
四月初,春夜料峭。
入夜了温度低,江边尤甚。
芦花沟位于江州北城东北角与下属县城交壤之地,土地贫瘠,污染严重,只有芦苇及水生杂草能生长,附近少有人烟。
此时的芦花沟在几十人整整七天的翻找后,被掀了个底朝天,新生的青绿色芦苇全绞在烂泥里,茎干、枝叶、根系和稀泥绞缠成团。
天色已黑,江边滩涂上星星点点,是警察们拿棍子支起的一串串LED灯。
灯光将来往每个人的脸孔照得煞白。
许城步行过去,大片伏倒的芦苇编织一张松泛的软地毯,踩得脚下泥水滋噗,又不致让鞋底深陷。
许城一眼找准人群最密集处,看到了卢思源,他正蹲在地上查看。
在场的警察有不少是曾经方信平的同事或下属,都认识许城。
有人打招呼:“你来了。
”
“嗯。
”许城走到卢思源旁边,看见了地上的人。
准确来说,是骨头,沾着稀泥的灰色骨头。
一张裹尸布铺在滩涂上,躺着零零碎碎的、刚拼凑起来的白骨,连泥巴都还没洗净。
许城将“他”上下扫一眼,最终,目光定在“他”的骷髅头上,他盯着“他”黑洞般的眼眶,忽然,一股巨大的疼痛朝他冲击而来。
他已有预感,说:“卢思源,就是他。
”
他说:“不会错了。
就是李知渠。
”
卢思源抬头:“八九不离十。
但再等等,我同事回局里找档案袋了。
”
正说着,一道颤抖的声音乘着夜风呼唤而来:“思源!许城!”
是肖文慧。
许城和卢思源同时一惊,回头;满头花发的肖文慧和李医生一道,互相搀扶着,踩着稀泥踉跄而来。
两人立刻上前,许城拦扶住肖文慧,说:“肖老师,您先等等,等警方核实死者身份。
”
“不用等了。
许城你让我看一眼,我看一眼就知道他是不是李知渠。
”肖文慧一张脸苍老得可怕,但眼里闪着冷铄的光,镇定道,“你让老师看一眼,就一眼。
我受得住,我不会搅乱现场,你放心。
我看一眼就知道他是不是。
”
许城沉默片刻,与卢思源对视一眼,互相点了下头。
他扶着肖文慧走去,围在泥白骨旁的众人散开一条通道。
肖文慧走到裹尸布旁,在许城的搀扶下,微微佝偻下身子,将那具骨头从头看到脚趾,又从脚看到头颅。
她站不住,忽然一下跪到地上;许城跟着蹲下,搂住她的肩。
肖文慧开始颤抖,她不禁伸手想碰那骨头,但又知道不能碰。
母亲身子往前一弓,头低下去,双手抓进泥地里,泪珠直往下掉。
许城的心跟着猛地下坠,他知道了。
“是他。
”肖文慧呜咽,“是我的儿。
李知渠。
”
一旁,李知渠的父亲李医生也瘫坐地上,泪水纵横。
“我的儿……你是妈妈心尖上掉下来的肉啊。
你怎么能走在妈妈前面……”肖文慧轻轻哭诉着,泪如雨下,她扭头看向丈夫,“十年前,他给我托梦,他就是一身的水,湿透了,站在芦苇花里,来跟妈妈告别。
老李啊,你还不信。
我那个梦,就是李知渠,你还不信……全江州的人都说我是疯了,我咒我儿子死。
”
李医生已泣不成声。
周围的警察们不忍卒视,纷纷红了眼眶,落了泪。
江风呼啸着,肖文慧抓着被踩成泥的芦苇,忽然大哭出声:
“知渠啊,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笨,妈妈蠢。
”肖文慧仰天嚎啕,发疯了般捶打自己的胸口,打自己的脸,“我蠢呐,你都站在芦苇花里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是芦花沟,我怎么就让你在这又冷又湿的泥巴地里埋了整整十年啊……”
许城控制住她自我捶打的双臂,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搂住。
他咬紧牙,一行泪从通红的眼眶里砸落。
妈妈的嚎哭声直奔夜空而去;江风呜鸣,江水滔滔,夜空星寂无言。
*
卢思源同事传来李知渠生前的牙齿检查报告,目测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