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1/3)
姜皙听着,忽想到那次在餐厅,杜宇康提起他说“不喜欢姜皙”,他说不记得,又生怕她听到,慌张地去叠那面餐巾。
柔软的餐巾愣是被他叠成一艘小船。
她想起整理他家时,满柜子扑面而来的小纸船将她从头砸到脚。
可他不记得,也不懂,让她全扔了。
她想起他表白时说,他虽不记得,但觉得,当年也是喜欢她的。
她想起在他家碰到方筱仪那次,他赶忙跑来解释,说:这话听着很渣,但我真的不记得喜欢过她。
虽然他们都这么讲。
他记忆里,“喜欢”被抽离,只剩利用和愧疚。
重逢后,他也怀疑过,探索过,而最终,他在并没有完全找回以前的真实感觉时,依然喜欢上了她。
他没有骗她,他说的每句都是真的。
“姜皙,他不记得曾经有多喜欢你、为你发疯,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又重新喜欢你了。
”杜宇康说,
“那次之后,他好得更明显了。
不问你了。
那时,我以为他真的忘了。
因为,过了第一年后,他再不问你了。
这么多年,他一次都没有提起过你。
一次都没有。
可那次我去他办公室,看到垃圾篓里的折纸,才知道,只是全封在了折纸里。
”
姜皙仍是没有表情,盯着阳台上他晒着的衣服出神。
天黑了,她该收衣服了。
“对不起,我没有早点讲出来,以为这样是保护许城……”杜宇康哽了下,“但你们经历了这么多……我希望你们以后都好好的。
不管发生什么,不要再分开了。
”
听到这儿,姜皙眼睛挪过来:“我永远不会和他分开。
也谢谢你和我讲这些。
”
杜宇康走了,姜皙独自坐了会儿,脑子仍在震荡。
一大颗眼泪滑到她的下巴上,没兜住,滴到她手背。
直到老旧的手机突然响起开机音。
姜皙撑起自己,走回房间。
手机亮了下,但电量太低,仍无法操作。
她执拗等着,等着,突然看见书桌上那个上锁的抽屉。
姜皙去厨房拿刀,用尽力气一撬,锁芯炸裂,她拉开抽屉,满抽屉的车票、机票、名片,全国各地都有。
一个翻旧了的本子,记录着各处医院、警局、疗养院的电话、地址、邮箱。
她一页页翻,
全国各地,无数个勾勾叉叉,大半年左右循环一次。
早年他趁放假到处跑,后来他通过实地和网络弄到更便捷的联系方式了,就电话、邮件寻找。
而南泽精神病院、蓝屋子学校,在姜添第一次就诊的前几天,他刚联系过。
她望着满抽屉的票据,最早的已经发黄,热敏纸上痕迹消失,成了空白。
她呆呆低头,手背上密密麻麻全是滴落的泪,还顾不得擦,
那台手机再度亮起,点亮足够了。
姜皙慌忙将它抓来,时间停留在最后一次开机,2009年。
年代久远,壁纸已经空掉。
她记得,以前是她的照片。
她对操作已陌生,随便摁了个键,出来短信收件箱。
黑白的屏幕,简单的文字。
发送者千篇一律,是同一个人:“JX”
最后一条短信,是十年前了。
2005年6月23日
“许城,我好像……又想你了。
T^T”
2005年6月23日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好想你。
^_^”
2005年6月23日
“知道啦,我会记得喝水的。
=3=”
2005年6月23日
“不用给我带零食,你上次买了好多,我都还没吃完呢~”
随后是6月22日,21日……一直后退,每天都是无数的琐碎的信息,日常的,思念的,撒娇的……
手机的收件箱清理过,清掉了其他所有通讯人,只剩下了“JX”发送的各种琐碎小事。
姜皙又点开发件箱,发送对象也全部只剩一人:“JX”。
最早一条,是九年前。
2006年10月11日,只有一个字:
“我……”
接着是,2006年6月28日
“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平安。
求你平安。
”
按时间倒数,基本是隔几月,发一条。
求她平安。
直到2005年7月和2005年6月,那一个半月的时间里,是铺天盖地的疯狂的——
“如果你开机,看到我的短信,回我个电话。
”
“求你了。
”
“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不好?”
“你到底在哪儿?”
“我快要疯了。
我真要疯了。
你到底在哪儿?”
“我求求你。
告诉我你在哪里?求你了……”
“你杀了我吧!你一刀捅死我!”
“我跪下来求你,求你开机,给我回个电话。
求求你了。
”
……
上百条的疯狂祈求,惊涛骇浪,无一回应。
直到来到2005年6月23日,风平浪静下去,
“我也好想你。
”
“马上回来。
=3=”
“多喝点水,每次都忘,嘴唇都干了。
”
“那给你带冰淇淋好不好?”
“刚吃到一颗很好吃的软糖,给你带。
想吃吗?”
2006年6月22日。
“下次睡的时候亲我脖子小点儿力,刚发现脖子上又一颗草莓。
不过,你喜欢,就好吧。
”
“想把你揣我兜里随时带着,想到就拿出来亲一口。
”
太多了,姜皙看不完,眼睛全糊了,退出来,界面停留在最后那两条:
“我……”
“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平安。
求你平安。
”
点开图库,有张照片。
很明媚俊逸的少年,搂着一个快乐的女孩,冲镜头在笑,笑得露出白白的牙齿。
他们在船上,阳光照着他们的脸,很美好。
照片像素不高,但扑面而来的亲密和幸福很清晰。
她又点开通讯录,依然是全部清空到只剩一个“JX”,继续点开,专属铃声那里写着“喜欢你——Beyond”。
姜皙像尊雕塑。
她垂下头,微微蜷起胸膛。
她很疼,像被重器连续击打,却又没有死。
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熟悉的房子变得像果冻一样在视线里弹跳。
她摸着墙壁缓缓走去客厅。
她克制地呼吸着,怕太用力,会牵扯到胸中某处痛点。
她四周看看,想找什么,但又不知找什么。
水光中,她看到阳台上晾晒着许城的衣服,闪闪发亮。
她把他衣服收下来,叠上衣时,她手有点抖,觉得呼吸困难,眼睛再度模糊。
她强撑着去叠他的长裤,才伸手,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随着心跳砰地炸开。
她连坐都坐不稳了,慢慢扶着沙发跪到地毯上,眼泪已止不住,像撕裂了装珠子的袋子,七零八落地往下砸。
可姜皙像不知道哭了,只觉得痛,心脏、脑袋、喉咙、眼睛,浑身上下哪里都在痛。
她摸索着爬到茶几那边,双手在茶几上不知道要找什么,手往哪里抓都是空的。
太疼了,肿胀的喉咙里塞满了刀片,疼到她无法呼吸,她拼命喘着气,喘着,忽然嗓子里溢出一丝痛苦的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