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不会(1/3)
丹咎宫内殿有动静。
前段时日青扬钻牛角尖,妄用魔炁给少君添麻烦,遂每晚都窝在榻上反思。
刚反思完今晚的第九十九遍“我真该死啊”,丹咎宫内殿传来躁动的魔气将青扬惊动。
青扬是只但凡察觉到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转眼撒蹄子逃窜数百里的小羊,瞬间背起耳朵就要跑。
可理智将他钉在原地。
丹咎宫是少君住处,若有歹人擅自闯入丢了什么东西,他岂不是更加无用?
青扬深吸一口气,试探着拎着灯前来内殿。
他壮着胆子,先叫了声:“少君?”
没人回答。
吱呀。
青扬将门推开,他还无法夜间视物,只能将灯盏高抬着一步步朝着内殿而去,四周死寂得只能听到脚步和呼吸声。
叮当。
风从窗棂吹拂而来,将红枫盆栽枝上装饰的一堆金饰和铃铛吹得清脆作响。
其中一枚巴掌大坠满金饰的镜子被摇摆的枝头晃得微微旋转,倒映着一道煞白月光在内殿一晃。
青扬猛地后退半步,惊惧地望去。
灯盏落地,火苗猛地一窜,顷刻消失。
周围陷入一阵昏暗,方才所看到的一幕仍然短暂地凝固在眼前。
内殿的窗户似乎被人撞开过,乌令禅的小摆件掉了一地,遮光的窗帘随风而动,轻轻扫着内殿中央的人。
青扬并未瞧见男人的模样,只看到他长发宛如牢笼般拖曳在地,流水似的缠绕怀中披着青袍的人。
那人太过纤瘦,只能隐约可见垂下一截的赤裸小腿。
月光一闪而逝。
男人埋在怀中人的颈窝中,动作一顿,缓缓抬头睁开一双深紫竖瞳,宛如即将狩猎的野兽,冷静而凶恶。
四周空气几近凝固。
青扬瞳孔往外扩散刹那,心跳急速跳动,有那一刹那甚至产生一种已被野兽咬断脖子的幻觉。
倏地,嗤。
一道火苗轻轻燃起。
好像终于从噩梦中惊醒。
有人淡淡地道:“怎么?”
青扬浑身冷汗,被这一道轻若无闻的声音惊得一哆嗦,抬头望去,因太缓慢耳畔甚至能听到自己僵硬的关节,随着动作发出的嘎嘣声。
寝殿点了灯,无数金饰宝石布置闪得人眼花缭乱。
尘赦一袭青衣墨发垂肩,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撩起内殿的宝石珠帘,眼睛覆着黑绸,神色瞧不出丝毫喜怒。
“有什么事吗?”
好像方才那个野兽似的眼神只是幻觉。
青扬浑身几乎被那一眼看得凉透,挣扎许久才终于艰难说出一句顺畅的话。
“我想看……少君是否平安归来。
”
“嗯,他睡了。
”尘赦将珠帘放下,淡淡道,“回吧。
”
那股无形的视线终于消散,青扬险些双膝一软跪下去。
他不敢再多停留,转身就要走。
忽地,“站住。
”
青扬身形一僵。
尘赦的声音风似的拂来,似乎还带着笑,可无端让人不寒而栗,本能作祟开始在识海跳动,嘶吼着让他逃。
“你方才,瞧见了什么?”
青扬无法动弹分毫,汗湿重衫:“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
不知为何,尘赦笑了起来。
青扬心都不跳了。
一道无形的力量轻轻将地上已摔得四分五裂的灯盏恢复如初,烛火点燃,重新落到青扬掌心。
“回吧。
”
青扬拎着灯一步步走出内殿,不敢回头。
仅仅只是几步路,他却像走了数日,等到走出内殿,天幕中纷纷扬扬落下的雪在他面颊融化。
青扬猛地一哆嗦,彻底回神。
他怔然回头注视着禁闭的大殿,生锈的脑子终于一寸寸运转。
尘君……到底是什么?
*
禽兽。
尘赦注视着蜷缩在榻上的乌令禅,面无表情地想。
乌令禅脖颈处泛着红,隐约可见有两颗灼眼的红痣——似乎被兽用尖牙咬破皮肉吮血,用灵力治愈后,再次咬在原位,来回数次才留下用灵力也消不去的血痣。
痣的一旁还有极其明显的牙印。
哪怕恢复人形,兽性仍在掌控脑海,本能想要咬破脖颈吸血。
乌令禅失血过多,恹恹地蜷缩在榻上,被三番四次啃咬时侵入筋脉的致幻灵力搅得神魂飘荡,意识支撑不住彻底散去。
尘赦坐在榻边,面容几近凝固,半晌才试探着伸手想要去碰乌令禅脖子上的痣。
乌令禅被咬怕了,立刻翻身往床榻上一滚,卷着锦被将自己埋在里面,含糊的声音从中传来。
好像在说起开。
尘赦的手僵在半空。
乌令禅做了场荒唐大梦。
不知是不是拜祖灵为干亲,随着记忆恢复,他连很小时候的场景都能记得。
乌困困自小就闹腾,刚学会爬时恰好被大长老看顾,精力旺盛得整日爬上爬下,被人抱一会就开始瞎扑腾,薅胡子拽头发,折腾得人苦不堪言。
——乌令禅甚至怀疑大长老为他取名“困”,是想让这孩子困觉去,别烦他。
没过多久,乌困困便被人接去了丹咎宫。
他穿着一层又一层的华美衣袍坐在连榻上,仰着头望着一屋子的人,眼眸中没有丝毫惧怕,只有好奇。
那群人似乎在商议什么,最后有人敲定。
“尘赦,他就交给你照料了。
”
尘赦并未回答。
……那些人也不需要顾忌一只半魔的意愿,反正有松心契在,尘赦不愿意也得护这只幼崽周全。
内殿的人群缓缓离开,只留下一道精瘦的身影。
乌困困坐久了,看着人就想攀着往上爬,但他只知道高处,完全不看脚下,刚爬一下就啪叽一声从连榻上摔了下来。
乌困困摔懵了。
他还太小,只觉得额头好辣,像大长老给他薅的灵草的味道,很想嘶。
乌困困呜咽一声,满脸泪痕却精力旺盛,边哭边滚到那人小腿边,爪子不知哪来的力气,开始奋力往上爬。
尘赦:“……”
没人会喜欢一个被强塞过来的累赘。
尘赦面无表情,几乎带着恶意,弯腰用力按住乌困困的脑袋,强行让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乌困困四肢胡乱扑腾,拽住裾袍却怎么都爬不上去,还把自己累得够呛。
他歪着脑袋,用贫瘠的脑仁思考半晌,似乎意识到脑袋上的“五指山”才是最先要解决的问题。
乌困困像是只被捂住眼睛的猫,不动了。
尘赦见他终于安分,将手移开。
可在卸力的刹那,才刚到他小腿的兔崽子不知为何如此敏捷,竟然“呜哇”一声眼睛亮晶晶地蹦起来,将自己手脚并用黏在尘赦的小臂上。
尘赦:“?”
尘赦面如沉水,甩了甩小臂。
孩子如此幼小,却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抱着他的小臂,脸都憋得通红却死活不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