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故約(下)(3/3)
月光下的莲花。
然而那思虑不过一瞬,他毕竟还是一个天生的帝王。
殷昭缓缓开口,声音威严:「公主免礼。
」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只有楚澜月能听懂的亲狎意味,「多时未见,公主风采更胜往昔。
」
自他大婚以后,他们几乎只在那些盛大得令人窒息的宫宴上,才有遥遥一望的机会。
她会随着眾人一同起身、叩拜,双眸永远恭顺地停留在自己面前的酒盏上。
而他高踞于上的目光扫过质子席时,也只能瞥眼一瞬半息。
他有他作为储君的光明前程,她有她身为质子的沉寂岁月。
曦和宫与静波轩之间,彷彿一夜之间隔了因心有顾忌、因身分而生的万水千山。
从前他因任性与执念而向她伸出的手与说出的话语,仅能化作幽微的间接关怀与特殊节日的赏赐。
而现在的他,已得赤炎江山,似乎还能抓住其他更多想望已久的物事。
此时的楚澜月垂下眼帘,以沧澜公主的身分恭顺回答:「陛下谬讚。
」
殷昭却轻笑一声,装作没有理解她在百官注视下坚守的礼节与淡漠,继续道:「沧澜国能有公主这样的明珠,实乃国之大幸。
望公主此行,能在赤炎都中多留几日,让朕……略尽地主之谊。
」
*
覲见大典后,当夜便是款待使节团的国宴。
流火殿内,宫乐如汹涌潮水流淌,舞姬身上的铃鐺与佩饰在动作间清脆响荡。
数百盏赤金宫灯将殿堂映照如昼,觥筹交错,在在昭示了天朝上国的奢靡与威仪。
代表沧澜的楚澜月依旧一身沧海蓝的朝服,不过为了国宴,沧蓝色的裙襬绣上了银线与大大小小的珍珠。
她端坐席间,勉力忽略御座上投射而来的目光。
新皇殷昭的眼神最是不知收敛,多次逡巡,似乎希望能从她脸上捕捉顷刻之间他所期待的、从容与端庄以外的神情。
他身侧的太后裴氏仿若未觉,静静饮酒。
而霍淑妃,则是含着端庄的微笑,不时循着殷昭的视线打量着她。
除了举杯致意,楚澜月便是假意专注于盘中菜餚,或者轻轻抿一口杯中物,一边想着自己并不能醉,但又隐隐盼望自己能醉。
*
已经是抵达赤炎国都的第四日,白日使节团被安排参观皇家书库与园林,那些她作为质子时无能涉足的地方,竟都在这次一一踏过。
黄昏时分,晚霞染红了赤炎国宫殿的半边天,那红就像赤炎皇族宫服般惹眼,却又隐隐给人不祥的预感。
楚澜月甫在使馆中换下繁复的朝服,正与汐玥低声说话,忽然一阵肃然的脚步声打破这寧静。
来者并非宫中寻常传旨的内侍,而是赤炎国新皇座下最炙手可热的权臣───昭仪司少卿,言暉。
他一袭绣有金丝绣线的墨绿官服,身形清瘦,脸上看似温和无害的浅笑依旧,对着楚澜月行了一礼。
「下官言暉,见过沧澜公主殿下。
」
萧翎站在楚澜月身后,直觉微微一动,却又因为楚澜月的一个回眸而止住了。
言暉对此视若无睹,依然保持微笑,用他独有的清润嗓音继续道:「陛下有旨。
陛下说,白日朝贺,国事繁冗,未能与公主殿下畅叙旧谊,深感遗憾。
陛下听闻公主殿下的琵琶技艺,冠绝当世,心中甚是想念当年在协和殿的琴音。
」
他微微一顿,语气谦恭:「今夜月色正好,陛下已在曦和宫后苑的『听风水榭』备下薄酒。
恳请公主殿下携『赤霄』亲临,为陛下独奏一曲,以慰长思。
」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