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赌约(1/3)
“卫将军说等您休沐时,他会来府中拜访。
”
西汉公务员做五休一,每上五天班就会有一天假期用来回家洗头洗澡,拜访亲友什么的,也就是说,她四天之后才会见到卫青。
闻棠知道这是她落在将军府中的丝帛起了作用,这三件器物中,光是马蹄铁就能有很大作用。
每次和匈奴作战,大汉都会损耗大量战马,就比如元狩四年出击匈奴规模最大的那场战争,十四万匹战马出塞,却只回来了不到三万匹,除去因病或战争中死掉的战马,也有很多是因为马掌磨损才无法继续骑行的。
汉军作战时那种高强度的奔袭,即使马掌上的角质层再厚再多,也经不起这样的磨损啊,久而久之,角质磨光,遇到石子等障碍物多的硬质道路,或者长时间在污水中行走,马掌发炎,行走不便,耽误军队赶路进程度,只能杀掉战马充当军粮。
如果有了马蹄铁,就会大大减少这种情况。
除了卫霍,估计这玩意儿连白起王翦廉颇,甚至可能秦始皇都能钓来。
毕竟没有谁会和能提高战斗力的好东西过不去。
收过拜帖,闻棠前往石渠阁,也是巧了,她不在府中这段时间,又收到了另一人的拜帖。
马车摇晃间,便到了目的地,石渠阁在未央宫以北,邻近少府、天禄阁等中央官署,为汉初开国功臣酂候萧何所造。
因为太学的兴起培养了大批人才,而这里又藏书丰富,所以许多太学学者闲暇时间都会云集此处,相互研究争辩,浓烈的文学气氛使这里成为了长安的文化中心,相当于战国时期齐国的稷下学宫。
石渠阁整体非常雄伟高大,檐头前覆有“石渠千秋”文字的瓦当,文字极精,给人一种壮丽厚重的感觉,闻棠到达时,已邻近闭馆时间,所以能看到一些学者模样的人从阁中出来,不过张汤给她的印绥能让她在阁中待到很晚。
闻棠踏上台阶,进入阁门,一股陈旧的书简味道钻入鼻尖,还氤氲着淡淡的墨味,阁内布局更是别有洞天,各类书籍保存的很好,全都分门别类,整齐码放在几架上。
里面的人,有皓首苍颜的花甲老人,有尚未束发的总角少年,除此之外,闻棠还注意到人群中有两位女子,她记得其中那位直裾深衣的中年女人,这人名叫义姁,医术精湛,朝野共知,从前是王太后的贴身医侍,三年前王太后崩逝,她便任职太医属,为其他贵人们治病。
至于她身旁另一人,闻棠倒是没有印象。
义姁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闻棠,冲她微笑颔首,然后和身旁那名女子一同出了石渠阁,闻棠看见她刚才出来的藏室门口写了个“医”字,猜测她应该是来这里查找医书资料的吧。
阁中管事对每个人都检查得很严格,看她衣裳手掌是否脏污,身上有没有味道,就算是熏香味也不允许,这样会污染了阁中那些珍贵藏书。
通过查验,闻棠向阁里走去,她本想在各个藏室内转上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资料书能帮上自己,或者卡一下系统的bug,薅点统毛。
可行至一角,还未见其人,倒是先能听到那里传出的阵阵争吵声,走的近了,见到全貌,是几名贤良文学正在吵架,一旁围观者并未劝阻,反而还听得津津有味,看那跃跃欲试的样子,恨不得自己也加入进去一起吵架。
啊,不对,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吵架呢,那叫辩论。
石渠阁中,经常会有各种各样的会议,有谈论正经国事的,也有突发奇想的。
例如,父亲去世,母亲在服丧期间改嫁,那么做子女的是要穿喜服还是丧服?
这次只算是石渠阁中一次随机发起的小辩,不太重要。
但也辩得那叫一个激烈,那叫一个沉浸,若不是还顾及着阁中这些珍贵古籍,可能就直接上手打起来了,毕竟现在的儒生可不是后代那种弱不禁风的读书人,在君子六艺的教育下,虽无法手搏猛汉,自保却是绝对没问题的。
上手打起来都是说轻了,这要是汉朝刚开国那时候,在未央宫大殿喝多了之后,群臣一言不合直接拔剑就是干。
他们今日辩驳的内容是孔子为政篇的一句话: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闻棠在书里看过这句话。
翻译过来就是用德行来施行仁政,就会像北极星那样,只需要安然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别的星辰就都自然而然来环绕它了。
字面意思很直白了,闻棠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辩论的。
即使这些人同属儒家,同样一本经典中的一句话,儒家不同流派给出的结论大相径庭,就比现在这场辩论,有人认为这话重点在前面那个“德”字,要先施政足够仁德,周边四夷自会臣服。
另一方则认为这句话重点在于后面那个“共”字,为了周边四夷臣服,要实行仁政。
闻棠听了一会儿,发现这些人一旦说不过对面,就会举出一句新的古文来论证自己的想法,然后对面再同样引用出另一条古文来辩驳,像是一个个装有足够知识的书袋子那样,引经据典,唇枪舌战。
闻棠:……
文化工作者就是不一样哈,可真是有文化。
辩到一半,有人注意到闻棠,呼道:“你是何人,实在无礼,站在此处做什么?”
闻棠:?
她望向周围,也有一些不是儒生打扮的官吏在听他们辩论,按理来说,偷听别人吵架是有些不礼貌,可这种随机发起的辩论却除外,甚至辩到深处,还会随机抽取一位幸运观众来询问他有什么看法,支持哪一方。
这样看来,闻棠也没什么无理的地方。
再说了,阁中有专门应对这种情况的藏室,他们大庭广众之下当中喧哗就是什么很有礼貌的事情吗?
闻棠尚未回答,人群中就有人出来为她打圆场。
“您可是广牧君?”
是位年老的长者,约五十来岁,长髯飘飘,头上戴有文官通用的进贤冠,发髻间簪有一根毛笔,手中捧着一卷书简,闻棠虽未和他有过交集,却感觉此人有些脸熟。
闻棠:“正是本君。
”
随后又问:“您是?”
他自我介绍道:“在下宫中太史司马谈,您曾对犬子有恩,当初他在野外遭难,若非县君出手相助,荒野无人,他需经过许多波折才能回到长安,那些书简也肯定会破损一些。
”
哦,原来是司马迁的父亲啊。
“您初到长安,诸事繁忙,犬子担心可能会打扰到您,今日刚向您府中下了拜帖,上门感谢,没想到老夫居然提前在石渠阁中与您相遇了。
”
随后告知身旁这些贤良文学们她的身份。
闻棠:“原来是太史公。
”
知道闻棠的真实身份后,这些儒生只是按照礼节敷衍地叫了句“广牧君”,态度依旧冷淡。
一人曰:“时间不早了,广牧君还是快快回府吧。
”
这些人就属于那种典型的没考上之前:孔子保佑让我被选上吧,我一定好好为官,劝谏君王,守时力民。
考上之后:喷!喷的就是朝中这些官员。
另一儒生老者补充道:“再晚一些,可就阴阳颠倒了。
”
闻棠:……
好家伙,这人的嘴真是有够毒的,就算她是个傻子,都能听出来这是在讽刺她呢。
估计是顾及了司马谈的面子,要不然按照他们那么丰富的词汇量,可能连《尚书牧誓》里最经典的那句“牝鸡无晨”都能说出,然后再举一个商王的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