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3)
落过雨的山林,潮湿冷寒。
“桂娘!快出来帮我一下!”樵夫粗着嗓的一声喊。
林子的那头的树木遮盖下,有一间小院,院里的人听到动静一下跑出来,是个裹着头巾的胖妇人。
她远远地看到樵夫背了个人,吓了一跳,忙放下手里的抹布,疾步上前来。
等到了樵夫身边,妇人一边帮着搀扶,一边打量他背上的少年,“怎么出去一趟还背个人回来?没遇上什么事吧?”
樵夫摇头:“没,就看到他躺在地上,身上都是伤口,瞧着还中了毒,年纪也不大,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实在可怜,我就带他回来了。
”
说罢,他将袖子里一直团着的兔子递给妇人,“还有只兔子。
”
“怎么还有兔子?”
“他放在怀里的,许是抓来吃的。
”
妇人抱着兔子,几步上前,打开了侧边那间许久没有住过人的屋子,“送到矩儿屋里来。
”
樵夫快步上前,将人小心翼翼想放床上,却被妇人拦住,“等会儿!他身上脏,先放地上,将这衣服脱了再抬上床!”
她说罢,也开始收拾竹床上的褥子,樵夫则将燕寔放到地上,先伸手去解他衣襟带子,却发现无论如何解不开,便用上点力,想直接扯开来。
结果,衣服没扯开,手上又覆上一只苍白粗糙的手,樵夫惊了一下,抬头看去,见半个时辰前已经昏迷过去的少年又醒了。
“烈酒,刀。
”燕寔声音嘶哑虚弱,眼神涣散,疲惫至极,却还有一丝冷静。
收拾被褥的妇人听到声音回头,忙转身去备。
燕寔被扶坐起来,垂头自己解开衣襟带子,脱下衣衫,露出上半身。
樵夫在旁看着,只觉得少年穿着衣衫时瞧着清瘦,脱下后身上却覆着一层结实的筋肉,只是如今上面布满伤口,手臂肩膀处更泛着中毒后的紫。
妇人很快拿了东西过来,燕寔长臂一捞,取过仰头灌了几口,再睁眼时,目光更幽静了一些,他低头,再将酒倒到中毒之处,又将刀用酒浇过,利落地挖去伤口毒肉。
伤处流了些血,却依旧是泛着不正常的深色,他垂头盯着看了会儿。
“这毒瞧着厉害,得去寻大夫看,我们这儿就一些普通伤药。
”妇人有个差不多年纪的儿子,见了十分不忍,她将方才一并取来的伤药与绷布、棉巾递过去。
樵夫常年在山上砍柴打猎,时有些伤,这些东西都常备着的。
“多谢。
”燕寔接了过来,声音很低,垂着头用棉巾沾了酒慢慢擦拭身体,拒绝了樵夫或是妇人帮忙,自己上了药,又包扎好。
他在竹床上又坐了几息,低头去捞地上自己的脏衣和兔子,一副要走的模样。
“小郎君伤成这样,在这歇两日吧,我儿在外久不归,这儿正好有一间屋子可借给你住。
”妇人心善又心软,虽知道这少年瞧着不是寻常人,怕是被仇家追杀的,犹豫了一下还是这样说道。
燕寔摇头,“不必。
”
“要不还是在这歇两日吧,我去镇子里给你请个大夫过来。
”樵夫也有些不忍,心道这脸这样惨白,嘴这样紫,就这么走,怕不是要死在山里,那不是造孽?
燕寔反应比寻常慢了些,目光慢吞吞朝人看过去,盯着人看了会儿,才摇头。
他没吭声,捞起地上自己的脏衣就要穿上,却被妇人拦住。
妇人急走到柜子里,取了身干净的衣衫递给他。
燕寔不要,却被妇人硬塞进怀里,他静了瞬,低声:“多谢。
”
等他换上衣衫,却又将地上的脏衣捞起,包着那只兔子,抬腿往外去。
妇人和樵夫没再阻拦,只是两人俱都是心善之人,眉头都紧锁着。
燕寔到门口时,忽然偏头,“有人来问,别说见过我。
”
丢下这句话,他没再停留,往外走去,初时步子还有些不稳,但越走越快。
樵夫忍不住追出来看时,外面已经没有那少年身影。
他忍不住偏头对妇人道:“也不知是什么人,都那样了,还非要拿着那破烂衣服和兔子。
”
妇人已经开始利落收拾地上的泥水了,道:“反正不是普通人,瞧那毒都这样了,竟然都没死呢!”
说到这,她又顿了顿,叹气:“盼咱们的矩儿在外头可别遇上这样的事!”
“哪能!他一个读书人,哪能遇到这种事!”樵夫赶紧说道。
夫妻二人想起在外已有几月的儿子,又想到如今外头战乱,对视一眼,又齐齐叹了口气。
--
燕寔在外疾行了一段距离,便又停了下来,他靠着树喘了几口气,又皱着眉封了几处穴道,静了会儿后,便抬腿继续赶路。
只不过走了几步,胸口却一疼,他弯腰捂住,脸上冷汗瞬间淋漓,再抬脸时,唇角溢出黑血来。
他深呼吸几口气,低头拉开衣襟看胸口,那儿本该三月后出现的毒纹提前被逼着长了出来。
燕寔看了许久,慢慢拢上衣襟,抬起眼,幽静的目光朝着郡治方向看了会儿,转道去了深山里,寻了几处蛇洞,挑出几条冬眠的蛇,挖出蛇胆吞服,又寻了处山洞,打坐调息。
他的手腕上绕着根绳子,绳子那一端拴着只可怜的灰兔子,正在怯怯吃草。
--
崔云祈嗅了嗅身上的味道,面色难堪至极,将侍女都驱逐出去后,便准备解衣衫,正此时,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公子!”卫士在门外声音着急。
他停下手中动作,出去开门,扫一眼,是留在陈山挖矿的卫士,便沉下了眉,“何事?”
卫士低着头声音里都透着惧意:“公子,一百黑衣卫皆被屠戮在陈家村!那暗卫不知所踪。
”
崔云祈许久不曾说话,卫士却觉得周围的空气冷了又冷。
“都死了……”半晌后,他听到公子温柔的声音轻轻响起,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
“可曾查验过尸体?”
卫士点头:“身上伤口不多,但都是狠绝的杀招,一击毙命。
”
崔云祈又静了会儿,才道:“好好将人安葬。
”
卫士应声离去,他转身回了屋中,慢吞吞走回到浴间,解开衣襟,眯着眼喃声:“一百黑衣卫,尽数被屠戮。
”
这可不是普通的暗卫能做到的事。
文昌帝给玉儿的……是宿龙军么?就算是宿龙军,真的能身上不受到一丝伤吗?
只要中毒,那就活不成。
如果活了,必来寻玉儿。
浴间架子上的镜子里,年轻温润的公子春水般的眉眼笼罩着阴翳,晦暗不明。
--
李眠玉待崔云祈走后,便抿着唇,想要将衣襟重新系上,可看到那带子被剪了个细碎,又气恼,手在那儿摩挲许久,才郁闷地放下手。
她在床边坐下来,想起自己的荷包,忙低头又去摸腰间,看到荷包还在,便松了口气,打开荷包看了一眼,里面有几粒糖,还有燕寔的暗卫令牌。
李眠玉取出一颗糖来,糖是燕寔从货郎那儿买的,虽远远比不上宫中所制,可总是甜的。
她盯着糖看了会儿,有些想燕寔了,垂下眼睛想将糖往嘴里塞时,又想起自己还没洁牙,顿了下便走到门边打开门,看到外面果真站着个侍女,便吩咐:“我要梳洗。
”
侍女忙恭敬低头应声,只不等她去准备,却又被叫住。
李眠玉盯着这低眉垂首的侍女看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