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3/3)
那里面躺着个皮贴骨的老者,头发花白,面容泛黄,干瘦如枯枝,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李眠玉眼前模糊,怎么都看不清楚棺中人面貌,她趴在那儿,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像是喘不过气来了,喉间溢出一声哽,崔云祈揽着她,为她顺气,“玉儿,圣上他……”
“不是……不是皇祖父。
”李眠玉的声音如猫吟。
“玉儿……”崔云祈低低唤她,却不知该说什么。
李眠玉哽了一下,缓缓从棺盖上起身,面色惨白地看向崔云祈,唇角却轻轻抿了一下,声音很轻,“崔云祈,皇祖父虽是古稀之年,但他长年习武,是马背上打天下的皇帝,身形健硕高大,脊背挺直,这里躺着的老者,虽面貌与皇祖父几分相似,可太瘦小了,他不是皇祖父。
”
崔云祈默然看着她,看她双眼通红,眼泪不断落下来,看她整张脸瞬间像是在水里浸过一般,看她忽然深喘了口气,听她哽咽着说:“这绝不是皇祖父,崔云祈,你只是认错人了,对吗?”
李眠玉紧紧抓住崔云祈衣襟,恳求地着看他。
“玉儿,圣上从宫中出来时便受了点伤,赵王谋逆,他神伤愤然,伤久治不愈,于一个半月前病逝。
”崔云祈声音很轻,将人环在怀里。
李眠玉浑身僵冷,将崔云祈推开,转身重新趴到冰棺上,她垂目看着棺里的人,神魂飘散,不知自己在何处,她想起了父王母妃躺在棺中的模样,可那时她身边有皇祖父,皇祖父……
皇祖父现在在棺中。
“玉儿!”
崔云祈一下从后面捞住下滑的李眠玉,低头朝她看去,便见她双目紧闭,面色惨白,连气息都是微弱的。
他弯腰将人抱起,疾步往上走。
“速去请大夫来!”
卫士听令,忙出去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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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年少,乍然间悲恸过度,心神皆伤,才是昏厥过去,并胸中壅塞,气息不畅,夜里恐有寒热之症。
”大夫细细诊过,收回手如此道,“我开一贴退烧的药,若今夜里起了烧,便熬煮过后喂她喝下,如今也不要惊醒她,且让她睡着,好好休息一番。
”
崔云祈接了过来,点头,侍女上前将诊金奉上,并送了人出去。
待人走后,他便坐在床沿,俯首看向李眠玉,轻抚过她惨白的面颊,心中万般怜惜,又想起自己身上的那一桩婚事,眉头皱得更紧了些,神色几分晦暗,终究隐忍了下去。
崔云祈安静守在床边,等着李眠玉醒来,望着她干净纯然的面容,脸上缓缓露出笑来,温柔柔的,低声笑了一下,“玉儿,今后你只有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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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泉快马加鞭去了节度使府,门口卫士自是认得那是崔云祈的贴身卫士,忙上前来迎。
“三月前,可有人送来过信给公子?”
那卫士怔了一下,却是记得这件事,忙点头,道:“信已是交给了女郎。
”
成泉虽早有预料,但还是心猛跳了一下,只好硬着头皮进去拜见卢家女郎。
近日卢姝月心情极好,因这些时日军情紧急,卢元柏一连多日为粮草军械一事奔波,未曾归过家,她便邀了岳凝香常来院中玩耍。
她性子霸道,岳凝香又性子软乎,每每玩双陆赢了便指使着这小表妹做这做那时,便心情愉悦。
这一日,她照旧叫了岳凝香在暖阁中玩。
“女郎,崔公子的卫士在外求见。
”有侍女疾步往里来,躬身道。
卢姝月闻此,一日的好心情便散了个干净,眉头紧锁着,丢下手中棋子,她早就忘了三月前那一封信,忍不住揣测崔云祈忽然找自己做什么,想到他的手段,不敢直接拒了去,只冷声道:“让他滚进来。
”
岳凝香在一旁收拾已经乱了的棋盘,见表姐脸色难看,也没敢吭声。
成泉低着头进了暖阁,便躬身行礼。
自卢姝月以婉柔面容诱崔云祈失败后,便不再掩饰本性,见了成泉便冷言冷语:“何事?”
成泉恭声道:“三月前,曾有人给公子递信,却送进了节度使府,卫士言信交由到女郎手里,故公子命属下来取。
”
卢姝月经他一提才想起来那封信,皱了皱眉,忽然想起来前些日子娘寄过去的信,便道:“崔云祈回来了?”
成泉低头沉默,他既人到了这里,公子便没有隐瞒之意,何况回郡一事卢三忠也知晓。
卢姝月盯着他看了会儿,最终厌恶地转过脸:“我命人放在他那院中书案上了。
”
成泉松了口气,立即又躬身道谢:“多谢女郎。
”
卢姝月等他一走,想到这桩婚事,想到卢元柏,气得掀了棋盘。
岳凝香一时没察觉,被砸到了额角,一下磕破道口子,轻呼一声,捂住了脸。
这会儿卢姝月正是气恼之时,看到她这般,便斥道:“眼瞎不成?看到棋盘飞过来不会躲?生了一张和李眠玉相似的脸,却是个没用的性子!”
岳凝香面红了,却没吭声,知她表姐这会儿心情不好,只揉着额角,随后又心想,宁国公主与她也有几分亲戚关系,何况听闻公主灵秀,生得像有何不好?
卢姝月瞪她一眼,又站起来,“人都死哪儿去了?”
原先被赶出去的侍女立即进来。
卢姝月指着岳凝香,道:“去给她拿药来!”
侍女又赶忙出去取药。
岳凝香呼出一口气来,放下手,起身来拉卢姝月,“表姐,我没事。
”
卢姝月看这表妹的脸时,心中便有无限恶意生出,一腔恨意无处宣泄,只甩开她的手,自己坐了下来。
岳凝香给她倒了一杯茶,静了会儿,迟疑着问:“表姐,那崔公子回来了,你们可要见面?”
卢姝月听罢,忽然扬起眉毛,表情像是笑,又像是讽刺,端起茶抿了一口,柔声说:“见啊,我等着他过来见我,到时我必要送他大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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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初暗时,李眠玉的信终于到了崔云祈手里。
他展开信,看到信中李眠玉称他“明德”,唇角便翘了起来,垂目朝着床上还在昏睡的少女看去,目光柔和,她也只会在书信中才会这样亲昵叫他。
一连读了三遍信后,崔云祈将信纸叠起来收好。
他俯身侧躺了下来,腰间却碰到什么被硌了一下,眉头微蹙,伸手去摸,摸到只蓝布缝成的粗糙荷包,翻过面,看到粗糙的绣纹,是两只依偎在一起的燕子,春水眼眸瞬间阴沉下来,冷笑声就要丟掷到炭盆里,指尖却摸到什么硬物,迟疑了一下,打开荷包。
荷包中有几粒糖,还有一枚铜制令牌,正面刻有李氏皇族的麒麟徽纹,背面则是持牌者的名讳。
燕寔。
崔云祈眯了眼,拿着这枚令牌细细翻看一番,只是李氏皇族普通暗卫的令牌。
耳畔忽然传来声轻泣,他收回神思忙看过去,“玉儿?”
李眠玉似陷入梦魇,眼睫上凝出泪,面色潮红,似在喃喃轻语,崔云祈忙凑过去听。
“燕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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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燕寔:在!
李眠玉:QAQ
崔云祈:……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么么么!月底啦,营养液要过期啦,小燕急需要疗伤[可怜][可怜][可怜]后面会有时间大法的,别急噢,一个一个情节写,么么么!一会儿精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