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3)
两日后,燕寔才在傍晚时到郡治。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他先去了一趟包子铺,买了一屉包子,一边走一边飞快咬着,再顺道去了一趟官衙,凑在人群里去看最新的告示,却在上面看到了一篇檄文,怔了一下,随即目光认真地从头看去。
周围的书生正对这篇檄文大加赞叹:“也不知是哪位不出世的大儒写的这檄文,妙语连珠,让人喷饭之余又觉得言辞锐利,简直直击痛点!”
“当是年轻人写的,如此轻狂不加掩饰的情绪,用词跳脱,怕不是哪家的公子写的呢!”
“我说,不管谁写的,这上面说那李荡钻过粪桶可是真的?”
“哈哈哈哈!管他真假,如此这粪壤之主的名号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只此一家了!”
这是宁国公主写的。
燕寔听着周围议论,慢慢吃完了包子,漆黑的眼一直盯着那檄文看,静了会儿后,才在天色彻底暗下来时混入人群离开。
入了夜后的节度使府静寂无声,燕寔闲庭信步般四处晃了一圈,听了几个侍女仆从闲言碎语,便直往一个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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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筹集粮草的卢元柏提前一日回来了,方夫人也是怕这个儿子,等他来请过安,便借口头疼让他快回去休息。
卢元柏哪儿也没去,用过饭便悄悄去了卢姝月那儿,一过去,便将一路上搜罗来的珠玉金饰放在桌上叫她看。
卢姝月不敢让人发现他,挥退了侍女后便在屋里发了一通脾气,将桌上的首饰都甩到地上,她疾步在屋中来来回回地走,脸色难看,红了红又青了青,既厌又有一丝说不出的烦闷,“我与你说过多少回了,我不需要这样!我只需要你做我的二哥,而不是情郎!”
卢元柏身形健壮高大,随意在榻上坐着,一座山一样,伸手一捞,就将卢姝月捞到了怀里,他英俊的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神色,“老子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谁说我就一定是你二哥了?就是两个老的头昏眼花认错了人,耳后长胎记怎么了?我恰好就长了不成?我爹娘是杀猪的,我从小跟着杀猪,都跟你说了八百回!”
他埋在卢姝月肩上,深嗅了一口她身上的香气,感觉出门几日的烦闷瞬间没了。
卢姝月虽性子霸道跋扈,却是千金之躯,身段柔婉,哪里推得开铁塔一般的男人,愤懑道:“既如此,你又为何叫他们爹娘!”
卢元柏毫不在乎道:“是你爹娘啊,我怎么就不能叫了?你究竟什么时候退婚?老子现在愿意忍着,真到那时候可忍不了!”
做过土匪了,回到金窝里还是洗不掉泥腥味的土匪!
她爹卢三忠何等精明的人物,又怎会认错儿子?
卢姝月心中气闷难言,一巴掌打过去,卢元柏却混不吝地笑一声,捏捏她腰后敏感的地方,趁她软了身时便凑了过去,她自是要挣扎,又是一巴掌,卢元柏拿脸蹭了蹭她的手,将她两只手都捉住,往榻上倒去。
“不行!”卢姝月喘着气,想到今日表妹岳凝香还在这张榻上与她玩樗蒲,便使劲抗拒。
卢元柏并不说话,只随着她的力道玩闹着,哼两声便往她脖子里钻。
渐渐的,两人衣襟乱了,挣扎的味道也变了,卢姝月面色涨红,似哭非哭。
没人发现窗子被人悄然打开了,燕寔轻盈地跃进去,在暗处静静听了会儿,见卢姝月挣扎得厉害,皱了皱眉,上前一掌劈在卢元柏脖颈处。
卢元柏身形健硕,有短暂的眉宇锋锐,但很快还是闭上眼昏厥过去。
卢姝月身上一沉,喘着气睁开眼,便看到随意站在榻边的灰袍少年,她被吓了一跳,连卢元柏昏厥在身上都顾不上了,脸色先是一白,再是一红,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燕寔扫了一眼她,目光幽然看向别处,淡声问:“崔云祈是不是你未婚夫?”
少年声音清润,透着沉静的冷淡。
卢姝月乍然听到此问,怔了一下,面上的红渐渐褪去,打量着这撬窗闯进来的人。
十八九岁的少年,眉清目秀,极其俊俏,唇色透着妖异的紫红,穿着粗布制成的灰布袍子,挺拔修长,气势如剑凌厉,器宇轩昂,胸口不知藏了什么,鼓起一块还在动。
她一时摸不着这人是何人,是崔云祈的仇敌?还是来寻他的门客之流?
她没有立时回答,而是受惊一般低下头,先推开趴在身上的卢元柏,再将衣衫整理一番,衣襟收好,然后趁着这工夫,露出怯怯神色,再看向那少年,试探着反问:“你是何人?”
燕寔漆黑的眼幽静,只冷声再问:“崔云祈是不是你未婚夫?”
他周身气息冷了几分,卢姝月是进过土匪窝的人,立即敏锐地察觉到一股危险的寒意,哆嗦了一下,心中生惧。
但她一时不知自己是该回答是或不是。
若是仇敌,她自然是不敢承认,生怕影响到他,这少年瞧着能直接拧断她脖子。
若是门客……也不像,如此不客气的态度,所以怕是仇敌更有可能。
该死的崔云祈,在外惹了仇敌却要她来承担!
卢姝月想到此,低下头时又恨恨瞪了一眼旁边昏厥过去的卢元柏,长得和一座铁塔一般,身上筋肉都是鼓胀的,腰也有劲,怎么被这清瘦少年一捶就晕了!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越想越恼恨,狠狠掐了一把他大腿内侧的软肉,竟是这样都没能把他唤醒。
“说话!”燕寔许久得不到回答,声音更沉了一些。
卢姝月心一抖,深吸口气,脸上露出婉柔神色,细声说:“我爹卢三忠乃是陇西节度使,如今也算得上一方枭雄,正一路东行,忧这家国乱,百姓苦,誓要治这沉疴江山,解百姓之忧!恰此时,曾被誉为大周脊梁的崔相投奔而来,相爷雄才大略,甘愿成为我爹左膀右臂。
”
她说到这,一直打量那少年神色,见他面无表情,一双漆黑的眼始终如渊如潭,不由声音更轻了些,“故,我爹与崔相达成联姻之盟……不过我心中另有所爱,已是打算好,寻得时机便与他解除婚约!”
燕寔安静听了半天,点头,“所以他是你未婚夫。
”
卢姝月听他这语气,心里打鼓,忙道:“……很快就不是了。
”
燕寔不语,忽然抽出腰间软剑,指了指她身旁衣襟大开,英俊健壮的男人,幽声问:“所以你想为了这个男人,与崔云祈退婚?”
卢姝月脸都白了,看着那剑尖都要戳到卢元柏脖颈里,紧张地捂着胸口,她本想否认,可想到这少年看到了方才卢元柏对她的痴缠,恐怕她否认也不会信,一时没吭声。
“刚才你并不愿,不如我帮你把他杀了。
”燕寔却慢声道,为杀人寻了个理由。
卢姝月看着那剑就要去割卢元柏脖颈,心头一跳,下意识扑过去,“别杀他!”
她慌忙紧张之中忘却了对卢元柏不知廉耻痴缠她的恨与厌,只不想少年那散发寒光的剑割了他头颅,她脸色白着,眼底都有泪光了,可再次看向燕寔,电光石火间却领悟到了什么。
这俊冷的少年难不成不想她与崔云祈退婚?
可这又是为什么?
她与崔云祈的婚事成不成又与他何干?
所以,这疑似剑客的少年郎君果真是崔云祈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