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3)
一瞥烛影在他下半张脸摇曳。
骊珠的视线不自觉落在眼前微弯的两片薄唇上。
他噙着笑意,弧度戏谑,灯烛扑簌间,骊珠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公主府内的书房。
下一刻,他就会丢开手里的墨条,别过头来吻她。
呼吸是热的,唇是凉的,他会不疾不徐地啜吻着她的唇舌,身体向她覆过来,她折下腰,跌到书卷墨香的深处。
骊珠呼吸一紧,匆忙移开视线。
一滴墨汁落在竹简上,她回过神来,用书刀一点点慢吞吞刮掉。
“……不算瞒,”她低着头,脖颈泛着薄红色,“因为我看得出来。
”
把玩着那只墨条的手停住。
灯花噼啪,火光在他眼底跳动了一下。
“这也能看出来?”
“我想说很久了——”骊珠用一种敢怒不敢言的眼神瞧着他,“你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下?不要随时随地……”
“随时随地怎么?”
骊珠憋了好一会儿,吐出两个字。
“发情。
”
她好像觉得自己这两个字很有攻击力。
裴照野神色坦然:“没办法,男人就是这种东西。
”
“谁说的,也不是人人都这样。
”
骊珠下意识辩驳一句,裴照野却似打蛇随棍上般,咬住她的话头,阴恻恻追问:
“谁不这样?你那个给你披氅衣的未婚夫?”
提笔誊抄的骊珠蹙了一下眉。
“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轻飘飘道:“没关系,特别没关系。
”
听到他这样说,骊珠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忍不住软了声音道:
“总之,你以后不要骗我,行不行?”
她说这话时眼尾微垂,有种楚楚可怜的无奈。
裴照野藏在书案下的手指已经摸到了其中一本册子的边缘,蓦然一顿。
“你很喜欢听真话?”
“谁会喜欢听假话?”
“那可未必,有些人总以为自己爱听真话,其实只是想听既真实又好听的话而已,大多数真话可难听得很。
”
骊珠闻言沉寂了好一会儿。
她忍不住想,他说得……好像也有些道理。
前世她蒙在鼓里,有人尽他所能,扮演着她能够接受的模样。
她那时从没想过探寻什么真相,只觉得自己过得很快乐,很幸福。
如果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不是什么两袖清风的寒门士子,而是个杀人如麻、冒名顶替的匪首。
她真能轻易放下心防,接受他这个人吗?
好像……很难说。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
骊珠忽而放下笔,神色肃然起来。
“如果,你到了雒阳,做了位列三公的大官,不过不得不抛弃你这些山匪习气,也不能舞刀弄枪,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要有个文质彬彬的样子——你会过得高兴吗?”
裴照野面无表情:“我高兴个鸟蛋,你还没放弃招安的念头呢?”
骊珠:“……没人招安!你自己跑去雒阳当官的!”
“绝无可能。
”
“那就假如!假如呢?”
“没这种假如。
”
骊珠盯着他不说话。
对峙片刻,他挪开视线,面色冷淡道:
“除了在虞山做我的山主,别的我没有兴趣,更别提像那些软蛋一样整日拿着刀扇麈尾装模作样,卸了我的刀剑就是夺了我的魂,人没了精气魂魄,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说完,他瞥见骊珠的脸色骤然苍白。
“我都说了,真话不好听。
”
骊珠垂下头,提笔继续翻看那堆册子。
“怎么不说话了?”
她闷闷道:“天快亮了,我得把这些快点看完。
”
“我难得跟人说点真心话,你就这个反应?”
“那你想要什么反应?”
望过来的双眸像经了一场深秋的雨,潮湿又萧索。
骊珠只是突然意识到,前世对她而言无比幸福的三年婚姻,对他的意义却不一样。
雒阳的繁华,位极人臣的荣耀,都不是他想要的。
就连跟她成婚的日子,他也需日日隐藏自我,过得并不自在。
……那他前世,为何会突然决定借裴胤之的身份入仕,前往雒阳呢?
可惜,就算她问眼前的本人,他也并不知道答案。
看着她突然丧眉耷眼的模样,裴照野忽而有些心烦意乱。
“既然都是假设了,你就不知道添点筹码?”
“什么筹码?”骊珠蹙眉道,“都做位列三公的大官了,这个筹码还不够吗?”
“谁稀罕什么三公六婆。
”
骊珠深吸一口气。
三公是丞相、太尉、御史大夫,他能不能多读点书?
裴照野偏头撑着额角,在灯烛下打量她。
“我说的筹码,起码也得让我尚个公主……之类的。
”
“尚公主你就愿意去做官?”骊珠试探问。
“不能。
”
裴照野回答得很果断。
骊珠不想理他了。
“但你假设的不是我已经到了雒阳,做了官吗?虽然这种日子听上去就跟狗屎一样——”
听到他微微笑着用“狗屎”来形容,骊珠骇然瞪大了眼。
“不过,要是能天天跟公主睡觉,那也还行。
”
语落,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