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3/3)
不会是这个话风。
怕就怕这公主想从伊陵脱身,故意编出这番说辞胁迫他们。
要是她能平安离开,他们就能找到裴家兄弟,若不让她走,那这裴家兄弟就不一定会出现在哪里了。
一道老者的嗓音悠悠响起:
“哦?那可得好好找找,污蔑朝廷命官,其罪当诛,谋害公主,更是罪不容恕,公主理当留在伊陵,代表朝廷,督查此案。
”
这便是不让骊珠走了。
骊珠起身,忽而抬手握住一旁的灯烛,朝众官员而去。
覃珣眉尖蹙了一下,显然不知她打算做什么。
公主是千金之躯,朝臣亦是国之栋梁。
倘若公主无故伤了臣子,届时朝堂上群情如沸,即便是陛下也扛不住。
覃珣:“公主……”
霍然一片火光燃起。
众官员惊愕地看她将灯烛扔进箱中,灯油蔓延,火苗一瞬间吞噬了那些罪证。
……她烧了!她居然烧了!
众人面上皆是掩盖不住的欣喜若狂。
她烧了这些能颠覆伊陵官场的证据,足矣证明她并不想与他们为敌,只想相安无事,各不打扰。
既然如此,他们何必铤而走险,谋害公主?
崔时雍的双眸猛然扫向骊珠。
火光中,她也在看他。
仍是那张朝晖春露般,稚气又怯懦的面孔。
骊珠垂眸道:“既然太守大人这么说,我便多留几日,静候诸公的佳音。
”
一众官员目送公主上车。
仪仗朝着襄城集市而去,看样子,这位公主应该是去逛街寻乐了。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马车上,骊珠察觉到覃珣频频投来的视线,实在很难忽略。
她时不时朝覃珣的手瞥去。
这次不能再让他莫名其妙牵住不放了。
覃珣道:
“公主这趟出来,像是一夜间长大,不像小时候那样,只会拽着衣角可怜兮兮等我来救你了,倒叫人有些怅然若失。
”
听他这么说,原本浑身戒备的骊珠又忍不住心软了些。
“这不好吗?”
“当然好,”覃珣松了口气,“这样公主也能平安离开伊陵了。
”
骊珠却在心里摇头。
她的目标从来就不是离开伊陵,如今只是刚踏出试探的第一步。
不过覃珣不需要知道这些。
他只需要配合她,在外面招摇过市地转一圈,让他们知道,她连谋害她的覃氏都能原谅,是个软骨头好欺负的就行。
骊珠又回头看了眼官署的方向。
也不知裴照野那边是否顺利。
马车忽而停下。
骊珠回过神来,见覃珣下了车,回头对她伸手笑道:
“总归要在外面转一圈,不如去集市上逛,公主身上的钗环裙裳都是别人的,也该顺路去添置些。
”
覃珣在这些事上总是细心。
会替她挑时兴的钗环,衬她肤色的裙衫,全雒阳的商人都知道覃家公子与清河公主浓情蜜意,鹣鲽情深。
但其中滋味究竟如何,也只有骊珠自己知道。
“小娘子,你夫君真是好眼光,芙蓉色正衬你这雪肤花貌,不如上身试试?若不合身,我再给您改。
”
店里的老板娘一口一个你夫君,叫得覃珣微微赧然。
但他也并没有纠正。
“骊珠,”他托着那套裙裳,温声询问,“你喜欢吗?”
骊珠早就神游天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方才在官署内的情形。
听他这么问,只是像从前那样随口附和:
“好看,喜欢。
”
“那就去试试?”
有点麻烦。
但这点时间本来也不得不浪费。
骊珠随老板娘去了后间。
身上这件衣裳是向裴家大房的娘子借的,对骊珠而言有些宽大,她解了外衣,一边想事,一边换上那套芙蓉色的裙衫。
……嗯?这衣裙怎么穿得乱七八糟的?
“公主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连自己穿衣裳也不会吗?”
听到这道声音,骊珠眼睛蓦然一亮。
“裴照野!你怎么来了?”
那人蝙蝠似的倒挂在窗边,双手环臂,腰腹一勾,又轻而易举地跃入内室,落地落得悄无声息。
他食指勾着一张木牌,摇摇晃晃,刻着“崔时雍”三个字。
正是官署馆库内,挂在崔时雍档案上的名牌。
“竹简不好带过来,就先让顾秉安送回裴府了。
”
骊珠怕他识字不多拿错了,欲仔细查看名牌,裴照野的手却抬高了几分。
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在骊珠穿得乱七八糟的裙裳上掠了一下。
“腰带系错了。
”
骊珠低头看了一眼,果然如他所说,她转到屏风后重新系。
裴照野站在屏风后面,本该避嫌走远些,却不知为何没动。
“你要我去找崔时雍的档案做什么?他在伊陵这些人里又说不上话。
”
骊珠道:“因为他是一郡的太守,而且他最想杀我,今天去了官署后,我更确定了。
”
裴照野觉得她怪有意思的。
都是想杀她的人,难道她还排个轻重缓急?
“确定之后呢?”裴照野慢悠悠道,“要杀了吗?”
将腰带从错误的地方扯出来,骊珠从头穿起。
“不杀,我等他来杀我。
”
裴照野笑道:“很有胆识,期待看你和六十岁老头决一死战。
”
“你是不是又瞧不起我?”
“不敢瞧不起公主……你这什么金贵裙子,怎么还没穿好?”
骊珠有些恼怒:
“我也不知道啊,这种裙子平日都是玄英给我穿的,我自己不会系这腰带。
”
想到方才他们端坐马车上,而他从旁擦肩而过。
店里的老板娘误以为覃珣是她夫君,她竟然也就跟没听见似的默许。
裴照野面色冷冽。
“呵,谁让你穿那公子哥给你选的裙子,自己慢慢系吧。
”
“……你好躁动,谁惹你了?”
“全天下有权有势的权贵。
”
内室安静了一下。
屏风后探出了半个脑袋。
“也包括我?”
“……不包括你。
”
他没好气道。
得到这个回答,骊珠顿时笑眼弯弯。
她就知道,他才不会生她的气。
裴照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笑?待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骊珠?”
门外响起覃珣温和的声音。
“是裙子不好穿吗?需要的话,我让老板娘来帮你。
”
骊珠刚想说好啊。
下一刻,一具滚烫身躯覆上。
“转过去,扶着墙。
”
他低声说着,不轻不重地推了下她细瘦的肩。
骊珠毫无准备,被他翻了个面,掌心抵着墙。
脑袋空白之际,从她前胸绕过的长臂轻松抽开了她的衣带,本就只由一根腰带固定的裙裳顿时散开。
……诶?
旖旎记忆翻涌上来,腿下意识地开始发软。
“骊珠?”门外的覃珣又问了一遍,“需要帮忙吗?”
骊珠张了张口:“我……”
吐息温热,他的下颌贴着她的耳廓,一低头就能含住。
裴照野没动,但手握着绕过她腰身的细带却猛然收紧。
力道太大,不像在给她系腰带,倒像是匪贼捆人,将她本就盈盈一握的腰身掐得更细,看上去近乎快要折断。
骊珠可怜地趴在墙上喘息。
他在突然发什么火?
扭过头,那双含着水雾的眼眸有细碎的光。
“不用了,我已经穿好了。
”她一字一顿,对外面的覃珣道。
对上那双楚楚动人的眼,裴照野回过神来,胸中燃烧了大半日的火气无声熄灭,只留下一片虚无的灰烬。
她生气了。
裴照野顿了顿。
在骊珠犹带薄怒的注视下,他放松了力道,重新调整了一下腰带。
最后,他思忖片刻,还谨慎小心的,在末尾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