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3/3)
的眼神一并传递而来。
仿佛她早有预料,或是早就经历过一次,并不慌乱。
丹朱和顾秉安望着她,也不知为何,莫名地平静下来。
“管好红叶寨的弟兄,让他们在郊外驻扎,切莫生事,等我消息。
”
骊珠像是在对他们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我会救他,这一次,我一定能救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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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星照夜,宛郡覃宅内。
今晚北风忽起,门外灯笼晃荡个不停。
覃戎将书信重重摔在地上,灯烛扑了一下,他破口大骂:
“……这真是玩了一辈子鹰的人,被鹰啄了眼!这个清河公主,平日装得柔柔弱弱,骂一句能哭三天的窝囊废,竟然能把我兄长给耍了!”
郭夫人拾起木牍,扫了一遍。
“莫非她寄信时,就猜到信或许会被尚书令大人扣下,所以提前备了两份?”
“我兄长当然要扣,也不看看她都想了什么鬼主意。
”
覃戎伤还未好全,稍微发怒,便胸口剧痛无比。
他摁着胸口,满头大汗道:
“有了这个什么流民军,地方就有了直属朝廷的兵力,日后无论外战内战,能仰仗的就不只我们覃家了!”
郭夫人沉思片刻:
“流民军不过临时征召而来,没有经过常年训练,也不够忠心,恐怕不堪驱使。
”
“这不重要。
”
覃戎目光如炬,一字一顿道:
“重要的是,朝中一旦应允,公主就有兵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之前公主在伊陵郡做的那些事,大家尚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兵,性质就全然不同。
可最让人咬牙切齿却无可抗拒的是——
外敌当前,南雍需要兵。
理论上公主不可干政,不可掌兵,然而国家存亡的大事面前,哪怕是伦理纲常,也得往后让让。
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
怎么一夜之间,这个不起眼的公主就站稳了脚跟,不是那个沈负一推就倒,无处哭诉的小窝囊了?
覃戎:“……我现在就得杀了裴照野。
”
郭夫人却摁住了他的剑。
“倘若公主为他请旨,让他做了这个流民帅,找你要人,你当如何?”
“……裴照野抢我三十万石粮草,我杀他难道杀错了?”
“夫君莫忘了,常平仓里的粮,或低价卖出,或直接送,本就该给绛州赈灾,而非覃家私产。
”
郭夫人平静垂眸:
“这些事,不放在台面上说,不重要,可真要是计较起来,夫君难道就能全身而退?”
覃戎难以置信:“……要是让他活着出去,成了清河公主的左膀右臂,那还了得?”
“夫君莫急,此事尚未决断,陛下愿不愿意让公主来执掌流民军,更是一个未知数。
”
郭夫人扶着他的手,缓缓收剑。
“但在这之前,夫君绝不能取裴照野的性命。
”
不只郭夫人如此作想,同在覃宅内的覃珣,亦如此对家中医师如此嘱咐。
“……怎么五日过去,他还昏迷不醒?”
医师只说伤势太重,然而又说此人体质极佳,脉象强劲,的确不该昏迷这么久。
覃珣拧眉,嘱咐了几句,便让医师下去煎药了。
他抬脚朝屋内走去。
裴照野绝不能死。
抛开政治上的诸多顾虑,单凭自己没能让三十万石粮送到骊珠手中,而裴照野却拼死相送,他便不能让此人就这么死了。
裴照野这样一死,骊珠必会永远记着他,念着他,心中更不可能再有旁人。
只是……
以他这样的强悍的身体,当真伤重成这样,能昏迷五日不起?
覃珣看着四肢都被捆在床榻围栏上的男子,上下扫视,细细打量。
忽而间,他的视线落在系着绳子的一段围栏上。
覃珣伸手拨了一下。
那截木头竟然是断的!
覃珣心头大骇,猛然后退两步,正欲大喊,却忽然眼前一黑。
一道如高山覆压而下的力道将他整个人死死压住,与此同时用什么东西勒住了他的嘴。
“嘘——”
面色苍白的裴照野没发出任何声响,踩着覃珣的背脊,三两下便把他那身干净名贵的衣料扒了下来。
覃珣愤怒挣扎,但仍然极为耻辱地被裴照野扒了外袍,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裴照野褪下他那身脏衣。
撕扯间,他身上的伤再度浸出血来。
他装死五日,只被人灌了点米汤,此刻头重脚轻,但仍然勉强撑着,换上了覃珣的衣袍和发冠。
裴照野照了照镜子。
外面的狐裘连他脖颈上的淤痕也一并遮住,看不出端倪。
“很合身,你要不来,我还真不知怎么逃出去呢。
”
他笑了笑,把自己换下来的脏衣随便团了团,塞在覃珣的嘴里堵上。
覃珣的眼神简直恨不得活吃人。
裴照野回忆了一下这个公子哥平日做作的步伐姿态,这才推门而出。
他们身形相似,天色又黑,仆役不会抬头审视主人,只要避开人群,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事实也果真如此。
冬日天寒,院中只有几盏石灯微亮,覃宅内人人行走匆匆。
裴照野不辨方向,在宅子里转了一圈,无人认出他。
只是几次快要出去,又见门洞处灯火太明,闲杂人太多,不得不调头往回走。
看来逃出房间不难,想出这个大门却不容易。
换做旁人,此刻早就心如乱麻,慌得不知所措。
然而裴照野本就是极为大胆之人,不仅不慌乱,他转来转去,发现自己似乎翻进了覃戎的房间,还拉开窗边的妆奁瞧了瞧。
里面全都是极为名贵的珠玉珍宝。
裴照野想到了覃戎的那句天生的贼骨头。
扯了扯唇角。
呵呵。
他还没见过,什么叫贼不走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