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2/3)
下子泛起了热意。
这船……会不会太小了一点……
她倒是无所谓,可他个子那么大,这也躺不下吧……
他故作不知,神色淡定地朝她伸出手:
“上来吧。
”
船微微颠簸,她扶着那只炽热的大手上船。
裴照野坐在船尾,缓缓摇橹,小船拨开沉静水面,他看着前面坐得过于笔直而显出一点局促的背影,唇角忍不住弯起。
骊珠几乎想将整张脸埋进斗篷的毛领中。
……真的要在这里吗?
会不会太冷了点?
骊珠看了一眼外面飘着的雪花,有些欲哭无泪。
他倒是不怕冷,可她却是一下雪就想抱着手炉不撒手的体质,这样陪他折腾一场,恐怕……
还没等她开口,幽寂夜色里忽而有什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一点、两点……
漆黑河道上,渐渐有一片橘黄色的光点次第摇曳着,辉映着,将寂静幽深的水面化作星河灿烂的天幕。
“是橘灯?”
骊珠拢起衣袖,从水中捞起一盏灯,这才发现竟然是橘子皮做成的灯盏。
回忆了一下,骊珠恍然:
“难怪我闻到你身上有橘子的味道……这些该不会都是你做的吧?”
这样的一盏灯烛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么多,这么密。
细雪纷飞,如梦似幻,小舟行驶在这样的一片橘灯海中,仿佛悠悠穿行在天上星河。
“我就出去了一个时辰,长八只手也剥不完。
”
裴照野摇着橹,朝昏暗的岸边望去,那里还有人不断放灯。
“邺都城中不缺需要赚钱的妇人,剥橘子比替人洗衣的活计轻松多了,不用花多少钱,她们就能剥得既完整,又利索,余下的橘子明日正好带回雁山发给将士们,也不浪费。
”
骊珠趴在船边拨弄沿途的橘灯。
“裴照野,你真贤惠。
”
他道:“没办法,谁让我的钱都被公主拿去养别的男人了,想放烟花,不够,想买贵重的礼物,也不够,贫贱夫妻百日哀啊公主。
”
骊珠被他这话逗笑。
仔细一想,他们现在好像还真像一对贫贱夫妻。
又是当金钗,又是想卖字赚钱,穷得响叮当的流民军每日都在嗷嗷待哺,他们俩的口袋却一日比一日干净。
“可是,我一点也不哀啊。
”
她的裙摆逶迤垂散在船舱内,皎洁面庞被水上灯映得柔和秀美,她枕着手臂对他笑道:
“我很开心,遇见你的每一天,好像都比前一天更开心。
”
他盖棺下葬后,骊珠将他用过的物件全都收了起来。
她做好了余生都没有他的准备。
却没想到,逝去的人还能复生,一去不回的时间也可以倒流。
她见到了一个年轻的、赤诚的、不够完美、但却真实的他。
即便他们没能如前世那样相遇,他也一如前世那样爱她。
裴照野握着船桨的手指缓缓收拢。
心脏处,有无限温热的血液流遍四肢百骸。
“天尊地卑,君庄臣恭,男女联姻,鸳鸯比翼,无序斯立,家昌邦容。
”
岸上忽而飘来妇人的声音。
骊珠意外地望去。
“恭贺沈娘子与裴郎君大婚,请新人恭拜天地——”
“还傻愣着做什么?恭拜天地了。
”
身旁响起一个噙着笑的声音,裴照野在她身旁跪下。
骊珠愣愣随他一起拜了拜。
……诶?
怎么就突然拜天地了?
“拜高堂——”
他牵着尚在迷茫中的骊珠,朝着雒阳的方向一拜。
骊珠稍稍回过神来。
以她的身份,此刻他们人在水上,司礼的人在岸上,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等等。
”拜完雒阳要起身时,骊珠忽而握住他的腕骨,问他,“伊陵的方向在哪儿啊?”
裴照野动作一滞。
好一会儿,眸色漾动的他才指了个方向。
骊珠理了理裙摆,与裴照野一道,恭恭敬敬朝那个方向见了礼。
“夫妻对拜——”
四目相对。
细雪夹杂着淡淡的橘子香。
这不是骊珠第一次成婚,却是最特别的一次。
不是清河公主与青梅竹马的覃家公子,也不是用战功换来尚公主旨意的当朝太仆。
只是沈娘子与裴郎君。
穿过灿金色的橘灯海,小舟靠上了另一艘船。
骊珠这才发现,他的确没有打算在那艘小舟上对她做什么,因为他已经备好了另一艘大船。
上面悬灯挂绸,炭火正旺,甚至还有一桶不知谁来提前烧好的热水。
“……这船哪儿来的?”
骊珠错愕地瞧着正给她解斗篷的人。
裴照野道:“自然是红叶寨的船,其他的都返回伊陵了,只有这艘留在平宁郡附近,我下午便叫了人去准备。
”
……难怪顾秉安知道得这么清楚!
骊珠稀里糊涂地被他拆了头发,剥了外袍,送进了盥室沐浴。
直到沐浴完躺在榻上,她还有些恍惚。
怎么突然就完婚了?
骊珠茫然地打了个滚。
而且好快,她前世两次成婚,两次都折腾了足足大半年,怎么这一次一眨眼就结束了?
不过……
似乎并不觉得仓促。
骊珠抱着榻上的软枕,指尖无意识地挠了挠上面的绣花。
看得出,榻上这些被褥枕头全都是新的,还是丝绸,柔软顺滑,虽比不上宫里蜀锦奢华,却也还算舒适……
等等。
这些要花多少钱啊?
方才不是还贫贱夫妻百事哀吗?怎么又睡上丝绸了?
沐浴完出来的裴照野对上一双略带审判的目光。
“——你太不贤惠了!”
骊珠盘坐榻上,散开的乌发柔柔垂落肩头,在灯影下单薄纤细如一支白芍。
“怎么花钱如此大手大脚!”
他的发尾被水润湿了一点,尾端刀锋似的微翘。
裴照野对骊珠的指责恍若未闻。
他将匣子里一片薄薄的东西放进水碗里泡着,又取了一小瓶东西倒进里面,骊珠嗅到香香的味道。
她好奇上前,问:“这是什么?”
“你没用……”说到一半,裴照野及时收声,将瓶子递到她鼻子下。
骊珠:“玫瑰花露?”
裴照野笑道:“怕你嫌弃这东西来历,你什么都喜欢用香的,这个当然也要是香的。
”
骊珠有些意外。
似乎应该感动一下,然而一想到这东西待会儿是用来做什么的,好像就不太能感动了。
红烛辉映,桌案上的匏瓜盛着酒,两人在案旁坐下。
骊珠微微睁大眼:“等等,这也太满了吧?”
成婚时的合卺酒不都是浅浅一点,图个意头就好了吗?
他这盛的,都能把她灌得不省人事了。
裴照野瞥了一眼:“没关系,这会儿你能喝多少喝多少。
”
……什么叫这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