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3/3)
骊珠却恰恰相反。
她奔波亡命数日,精神紧绷到极限,没有片刻敢松懈,直到他炙热猛烈的吻压上来,那根紧绷的弦忽而撤了力道。
甘冽又清新,是他身上的味道。
攥紧他衣襟的手指松了松。
裴照野也立刻感觉到她浑身力气抽走,整个人软绵绵地挂在他身上。
“……只亲一会儿,不能多亲,我还要留着精力想事。
”
她低低喘着,眼皮开始打架,困得极其可怜。
裴照野一手与她五指交缠,另一只手扶着她塌得直不起来的腰,免得她滑下去。
他捏捏她的后颈,嗯了一声,然后偏过头,呼吸沉重,大口大口地吞吃着她的津液,吻得愈发深入。
酥麻感顺着腰窝直窜,唇齿缠绵处被他亲出黏腻情色的声响。
“……差不多了吧……”
骊珠被他亲得头晕目眩,只觉得再这么亲下去要出事。
他已经吻到她耳后。
舌尖绕着耳珠,舔弄得极其专注。
裴照野抬眸看了她一眼:“只留着精力想事,那有想我吗?”
“也……也想的……”
“怎么想的?”他含着她的耳尖,搅动出濡湿声响,“是想我平日伺候公主的样子吗?”
低沉嗓音落在耳膜,像砂石落在鼓面,震得人心口发麻。
骊珠红着脸,声音很低地道:
“我在想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好好吃饭。
”
“……”
她又来了。
又说这种让人拿她没办法的话。
怎么只想这么纯的东西?
还是他做得不够好,她大半年怎么也一点不惦记?
裴照野望入她凌乱微敞的领口,丰盈的弧度若隐若现,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他喉间滚动,一旁的骊珠却疲惫得几乎昏睡过去。
……算了,太可怜了。
他就算是个真畜生,也只能亲了亲她的额头,暂时放她一马。
“……裴照野。
”
被他用厚实被衾裹住的少女闭着眼道:
“明天记得刮胡茬,好疼。
”
他温声答好。
“要是有乌桓的军报……也记得叫醒我。
”
他替她掖了掖被角,连被衾带人一起抱着,闭上眼。
“操什么心,没那么快。
”
“覃戎……还有几日到来着?”
“三日。
”
“哦哦,城里那个传召的中书令,你们记得要……好吃好喝扣着……不要伤人……”
裴照野睁开眼。
“你睡不睡?不睡我去泡羊肠了。
”
沉默了一下,骊珠小声地学起打呼噜。
星月垂照,流亡数日的骊珠抱着她阔别大半年的夫君,这晚睡得很香。
窗外有夜风呼啸,红叶簌簌飘落,随水逐流。
乌桓兵夜奔的马蹄踏过滦水支流,在夜风中将火把扔向沿途村落,残酷的烈火一路烧至洛水一带。
等到这些尸骸堆成的行踪,终于落在军报,传至南雍各地时,天下震动。
两万乌桓兵距离京畿仅有四百里!
“——没有时间了,今日在云陵邑设宴与清河公主会谈,这兵权她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
覃戎将刚刚送来的军报拍在桌案上,帐内众多军官亦面色凝重,纷纷点头。
四百里是何等概念?
乌桓骑兵不带辎重,依靠沿途劫掠补给,轻装突袭,急行军可日行百里。
且因为洛北战事,中原腹地的兵力绝大部分都调去给覃戎平乱,导致关中守备军不足,几乎没有与乌桓骑兵对抗的能力。
也就是说,最快四五日,乌桓兵就会逼近京畿,直接威胁雒阳安危!
更棘手的是,前几日神女阙还送来了另一份军报——
北越丞相霍凌病重不治,北越王称其死于南雍医师之手,是南雍故意派细作暗害丞相。
不日,他就会发兵南雍,替丞相霍凌雪恨!
覃戎望着温陵的方向,目光凝重。
北有北越蠢蠢欲动,南有乌桓深入腹地。
神女阙的十万守军守不住边境,京师的两万屯兵也挡不住善战的乌桓骑兵。
看着眼前沙盘,有校尉道:
“囤积在洛北的兵马,必须兵分两路,各自去南北支援,才能解开大雍如今腹背受敌的困境。
”
众人不语。
这谁看不明白?
但问题是北越来势汹汹,必须有大将坐镇,才有胜算。
众人这些时日嘴上不提,然而裴照野战功赫赫,大家心知肚明,这个年轻人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将。
这样的才华能力,若因政治斗争就要除掉,未免太浪费。
若裴照野与他们将军配合,一南一北支援,南雍之祸岂不是顷刻可解?
只是,谁去南,谁去北?
覃戎心中已有答案,伫立在旁的郭夫人却幽幽开口:
“那位裴将军神勇盖世,当日孤身破城,已成百姓口耳相传的传奇故事,想要抵御北越的七十万大军,除了这位将星降世般的少年英杰,的确没有第二个选择。
”
众军官当时便见覃戎变了脸色。
什么神勇盖世,将星英杰,这些话都是平日夫人赞颂将军的。
今日竟拿去称赞外人。
覃戎也难以置信。
驰援京畿,歼灭那些乌桓兵并不难。
而镇守神女阙,抵御北越,却是吃力且不一定能讨着好的活。
等他接手赤骊军,重新编制,他捏着洛北的粮仓,不怕制不住裴照野,也就不必杀他,正好派他去镇守神女阙便是。
可他夫人这样一说,倒真显得好像只有裴照野有这个本事,旁人没这个本事一样。
覃戎心头百味杂陈,极不是滋味。
但这回他没那么轻易上钩,瞥了一眼郭夫人道:
“什么少年英杰,也就那样,薛允都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能胜他有什么可得意的?裴照野要是能以三十万……不,二十万大军守住神女阙,我才算他真是个将星降世!”
有什么了不得的?
谁没年轻过啊。
郭夫人知道他心意已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动,便不再继续游说。
“回禀将军,赤骊军和清河公主已现身于云陵邑西郊,一个时辰后便会抵达城外。
”
覃戎的注意力转移,闻言顿时眉宇舒展,朗声大笑:
“好!今日杯酒换重兵,赤骊军一到手,我便与众兄弟各领几万大军,歼灭蛮贼,拱卫京畿,青史留名,就在这一战!”
众将皆喜,覃戎呼朋引伴而出。
迟他半步的郭夫人站在他身后,目送他们离去的背影,回过头,久久眺望着北地的方向。
“夫人,外头秋寒露重,将军临走前特意吩咐我们,不能让夫人在外久候,夫人还是回帐中烤火吧。
”
听着军士的话,郭夫人睫羽轻颤,无言苦笑。
她有时觉得夫君糊涂,忘了什么才是他从前想要青史留名的一战。
有时却又觉得他什么都没忘,连她多年前流产伤身,吹不得风,也都时时刻刻记挂着。
郭夫人依稀听到鹰叫,抬头一望,发现是一只雌鹰。
此地的雌鹰尚在长空翱翔,清河的雌鹰却即将失去羽翼,变成一只笼中困鸟了。
她垂下眼,转身回帐时,忽而听到有急急的脚步声传来。
“夫人,营外有人求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