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2/3)
想了想,覃戎心中哂笑,只怕不是舍得,是怕了。
也对,宫中送来那样的诏令,清河公主不会不知道宫中有变,她如果不想造反,除了听命,哪儿还有别的办法?
想到此处,又不由得心生轻蔑。
倘若他是清河公主,什么皇帝诏令,手握三十万大军的那一刻起,这皇帝就已经换人了。
莫说三十万,就是十三万,反了就反了,先下手为强,杀了皇长子一党再冲进雒阳杀皇长子本人。
怕什么名不正言不顺?
只要手握天下兵马,他叫史书怎么写,史书就得怎么写!
岂会像这个清河公主一般,还坐下来,要和和气气交出大军。
所以他说,女人就是胆小怕事,信了温良恭俭让那套,既豁不出去,也不敢赌。
心生此念,覃戎的态度也松懈几分,他朝对面而坐的裴照野扫去一眼,朗声笑道:
“一年未见,裴将军改头换面,你们瞧瞧,也像是个正儿八经的将军了,哪里还瞧得出从前是个落草为寇的匪贼?”
部下会意,纷纷故作惊讶。
“匪贼?只听闻流民军里尽是些衣衫褴褛之辈,没想到裴将军还有这样的来历。
”
“我等都是雒阳名门子弟,多年搏杀才有今日军位,竟叫裴将军后来居上,真是叫人惭愧啊。
”
覃戎笑道:“何须惭愧?尔等都是堂堂正正遴选来的军官,有人的将军之位,不过是靠女人裙带才得来的而已。
”
骊珠闻言顿时皱起眉头。
她早料到覃戎一见他们示弱,必会得意忘形,但听到他们奚落裴照野,还是忍不住大动肝火。
覃家身为外戚,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不等骊珠开口,裴照野先笑了下:
“如此说来,女人的裙带倒是结实,随便一攀,就赏我个将军做,男人的裤腰带可就没那么结实了,否则,郭夫人替覃将军出谋划策,殚精竭虑,怎么不见覃将军给自家夫人谋个一官半职?”
说完这话,他仰头饮尽杯中酒浆。
放下耳杯时,帐内已鸦雀无声,只余覃戎怒火灼灼的视线。
裴照野咧嘴无声地笑,舌尖银环忽明忽灭,闪着寒光。
“裴将军好口才。
”
覃戎目光森然。
“不过,我劝裴将军说话之前最好三思,你已不是赤骊军主帅,日后在我手下做事,该懂些长幼尊卑才是。
”
“在你手下?”
裴照野单手搭在膝上,姿态轻佻痞气,他故作不解道:
“你都说我攀上女人的裙带了,我自然是要随公主回雒阳的,回去之后,我就是驸马,后半辈子有公主锦衣玉食养着我,谁跟你们这帮大老粗做事?”
“莫非,覃将军听说北越将要来犯,却不敢应战,既瞧不上我,又要用我,等着派我去镇守神女阙吧?”
“你——”覃戎勃然大怒。
骊珠捧着耳杯小口啄饮,随后毫无诚意地安抚:
“驸马年少轻狂,覃将军可是要亲征北越的大将军,无需与他一般见识。
”
部下伸手阻拦,覃戎怒而甩开他的手臂。
这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倒是演上了。
“陛下已下诏封我为大将军,位同三公,统领全国军队,我当然不会与他一般见识。
”
覃戎理了理护臂铠甲,居高临下道:
“如今乌桓逼近雒阳,此为南雍头等军机大事,我自然要亲自回援营救陛下,至于北越,如今只是有风声,大军尚未压境,紧急程度当然次之。
”
“裴照野,你既入军户,便该听我调令,否则,不必回禀陛下,我自有对他生杀予夺之权!”
话音落下,覃戎已负手至裴照野案前。
两人四目相对,看向对方的目光里含着如出一辙的杀气凛然。
同出一脉,也可能不是血亲,而是死敌。
“公主。
”
覃戎话虽在问骊珠,可那双鹰目却仍死死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
“咱们就别兜圈子了,即便你叫上这些乡里父老,豪族大户,今日你也得交出铜虎符,否则,就是拥兵自重,谁敢与你站在一边,一律视作反贼,一并诛之!”
满堂俱寂。
骊珠缓缓放下耳杯。
她的面庞有一瞬的凝沉,然而很快,又漾开甜美笑意,化作和风细雨。
“覃将军别动气啊。
”她尾音上扬,带着四两拨千斤的轻快,“铜虎符,我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怒目盯紧裴照野的男人微微怔松,猛然转头。
骊珠睁大眼:“真的啊,不信你问你的夫人——咦?郭夫人怎么还没来?”
裴照野也慢悠悠地学她说话:“是啊,郭夫人怎么还没来?”
覃戎如遭重棒,一时脑子发懵,不太能理解他们的话。
其他部下也彼此交换眼神。
夫人怎么会来这里?
夫人只在作战时偶尔出谋划策,这种场合她从不会来。
可公主又说,已经将铜虎符交给了他们,交给了……郭夫人。
恰在此时,帐外有人来报:
“禀将军!半个时辰前,夫人以散步为由,甩开侍从,往温陵城中而去,方才哨探来报,驻扎在温陵城外的大军中,有二十万大军拔营,要朝神女阙动身,手持铜虎符的主帅……主帅是……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