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类(2/3)
的赤色酱汁均匀包裹。
江寻拆开筷子,在沉知周的注视下夹起一块,咬了一口,然后动作微滞,眉心不自觉地蹙起。
“甜口的?”
沉知周“嗯”了一声,“你要是不喜欢,还有别的。
”她又从袋子里拿出另一个食盒,里面是油焖笋和粽子,都是这季节特有的风物。
江寻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不喜欢,只是我很久没有在家吃过饭了,不太习惯。
”
说完不再多言,小口小口地独自吃起来。
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
筷子夹起一块肉,先静置滤去多余的油汤,再放进嘴里。
细嚼慢咽,喉结跟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
沉知周侧靠在座椅上,安静地看着他。
一个穿着价格不菲稠衫的CEO,坐在驾驶座上,吃着别人打包的剩菜。
这画面荒诞又喜感。
他分明永远是人群的中心,身边是各类商业伙伴和朋友,邀约想必能从长城排到广州塔。
怎么竟会沦落得这样凄惨,要靠在她这儿蹭一口冷饭。
可沉知知又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说他没地方过节,是真的。
因为江寻这个人,本质上和她是同类。
把社交当工具,把热闹当武装,骨子里是个百分百的孤家寡人。
这一点,是她很久以前就知道的秘密。
高中那会儿,他被簇拥惯了。
篮球场上,汗湿的头发甩一下,就能引来一片女生的尖叫。
领奖台上,挺括的校服一穿,随便说两句套话都显得真诚动人。
他总能找到最好看的角度,露出最恰当的笑,说得体的话,做得体的事。
所有人都觉得江寻就该永远亮得灼人,但沉知周是真切地见过这个人,从热闹中脱身出来的样子的。
她无端想起竞赛班放学的某个傍晚,他们买完关东煮,从拥挤的人流穿出来,一人拿捏着一只纸杯,沿着还没有完全竣工的河畔往回走。
江寻把咬了一口的鱼蛋扔给流浪的狸花猫,自顾自地感叹,大意是——人世间真正重要的话,有时都太晦涩太艰难,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说,所以只好借着插科打诨的功夫来传达给特定的人。
但这样又不保险。
接收的成功率太低了。
比如那只蠢猫根本没在感恩自己。
它只会认为这是嗟来之食。
人类对神明大概也是这副嘴脸吧。
彼时的沉知周已经跟得上他的脑回路。
“那你就是神了么?你是普罗米修斯?你想跟它谈什么?猫粮的价格和工厂流水线问题?我觉得它好像更能听懂一点。
”
被回呛的男生也只是爽朗一笑。
她就是喜欢他这个样子,好像什么事都不会往心里去。
后来在一起久了,沉知周才知道。
表象的热烈明媚有时是另一种求救,当事人其实早就快溺水,只能扑腾出更大的水花,才能骗得别人和自己。
物理学的原则之一,便是“能量无法被孤立存在”,它必须在系统中不断的循环互动:以某种形式储存、又或是传递到邻近区域中去。
聪慧所导致的过早成熟也是一种能量。
它储存在身体里,总也得找到一个相称的出口。
沉知明的方式是将之投入到对整个世界的丈量之上,而那年十六岁夏夜里的江寻,是通过不断地证明自我,来完成一种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