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1/3)
听见这话,裴子辰眼眸骤沉,他抬眼看向对面沈玉清,平静宣告:“她不是我师娘了。
”
沈玉清不知自己是不是用药太久,拿剑的手在这一刻竟是颤抖起来。
他眼里瞬间浮出水汽,咬牙出声:“让开。
”
裴子成静默不动,整个人如山一般挡在江照雪身前,只留她衣角从他身后隐约露出,用眼神安静逼退沈玉清。
这样强势的姿态急得沈玉清杀意顿生。
只是现下他灵力被锁,拿裴子辰无可奈何,甚至于他能破开云浮山的结界进来,也不过是云浮山感应到同心契的缘故。
但越是实力悬殊,裴子辰越不敢妄动,于是两人僵持下来,裴他静默看着自己曾经的尊长,眼中带了歉意,冷静劝道:“师父,既已分开,不当纠缠。
”
“这话轮得到你说吗?!”沈玉清一刹崩溃怒喝,“若是无你,我与她会有今日?!”
裴子辰闻言,眼皮微垂,恭敬却无半点悔意,只认错道:“弟子知错。
”
“知错就让开!”
“弟子不能。
”
“裴……”
“时苍,”江照雪听不下去两人来来回回车轱辘,抬手落到裴子辰肩头,裴子辰动作微僵,就感觉江照雪在他肩上用了力,轻声道,“让开吧,我与你师父说。
”
虽知江照雪大约只是打算和沈玉清说清楚,然而在江照雪按住他肩头那一瞬,裴子辰还是生出了几分不当有的阴郁。
估计是这些时日江照雪对他放纵太多,他便有些忘形,把自己那些一直压着的本性放出来,在这种关头,首先生出的念头,竟是不让。
他仿佛是呆住一般没动,江照雪有些疑惑:“时苍?”
沈玉清也冷眼看去,那刹裴子辰只觉自己似乎方式棒打鸳鸯的恶人。
他知道这个想法不对,逼着自己回神,仿佛一个普通弟子一般恭敬侧身让开,将江照雪暴露在沈玉清视线之中。
看见江照雪一刹,沈玉清瞳孔微缩,明明是自己要见的人,却又在触及这个身披霞光的女子时,心中生出了恐惧。
不来,他好似还能一直停在那段尚未结束的关系里。
来了,或许就是最后一面。
他不由自主捏紧了剑,江照雪上下打量他。
他外衣未披,发髻未束,周身灵力全无,气息凌乱。
她一生见过他无数狼狈时刻,但过去他狼狈,大多只是因为输赢,他的心从不臣服,从不退步。
可今日,她却头一次从他眼中读到了怯意。
她看着面前人,一时有些难言,沈玉清似也察觉自己那点怯懦被江照雪看出来,想要逃又不能走,捏着剑站在原地,过了许久,才由江照雪开口:“去屋里说话吧。
”
沈玉清如蒙大赦,他不想在裴子辰面前与江照雪这样对峙。
两人进入房中,裴子辰犹豫片刻,还是跟上,随后便如年少时一般,停在长廊之外。
他少年时陪沈玉清来云浮山便是这样,弟子要守在门外,等着沈玉清随时可能出现的命令。
但也不可太近,这是尊卑有序。
江照雪看了一眼驻足在外的裴子辰,就听阿南开口:“你要敢关门你死定了。
”
江照雪得话,悄声给裴子辰送了一道传音:“等我。
”
裴子辰指尖一颤,便看江照雪合上大门,设下结界。
沈玉清虽然没有灵力,但神识尚在,他感知到江照雪的动作,忍不住又生出几分希望,抬眼看向进屋的江照雪,便见她提步走向房间,熟稔打开衣柜,取了一件外套拿出来,轻声道:“你从天命殿下来的吧?怎么外套都不穿?你如今也是灵剑仙阁阁主,让人看到多不好。
”
说着,她将外套披到沈玉清身上,仿佛过去做过无数遍那样。
沈玉清鼻尖发酸,眼眶骤热,沙哑开口:“瑶瑶……”
“这是裴子辰的衣服。
”江照雪开口,沈玉清骤僵,感觉江照雪摆弄着将衣衫为他穿上,替他系着腰带,平静道,“不过是我刚做的,他还没穿过。
他与你体型相似,应当不会有人看出来。
”
沈玉清说不出话,他清楚意识到,这是江照雪无声的告知,他害怕又克制不住环顾着周遭——
这个他来过无数次的房间。
他虽与江照雪分居,但毕竟有两百年时光,就算他不主动,但江照雪逼的也好,礼仪也好,时间太长,累计起来,也成了一个无法估量的数。
一直到江照雪离开灵剑仙阁前,他记得这个房间都始终准备着他日常用度的东西。
他穿的衣服,他的玉佩,他的发冠,他的杯子,他喜欢用的笔砚,他喜欢看的书……
然而那些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陌生的,却明显能看出是其他男子的东西。
沈玉清呼吸轻颤起来,感觉有什么一口一口啃食着他的内心。
江照雪替他挂上玉佩,慢慢收手,抬眼看向面前青年,认真又温和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照顾你了。
”
沈玉清骤然回神,慌乱看向面前女子,她站在不远处,朝他笑了笑:”今日我哥哥与老祖宗已经一起焚毁你我的婚书,我马上就走了。
我想着……这两百年虽然过得不算好,但毕竟是我的两百年,我还是想好好告别的。
”
“阿雪……”
沈玉清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江照雪的袖子,急道:“你听我说……”
这次江照雪没有阻拦他,她站在他面前,耐心又平静等候着,等着他开口。
可这话说出来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该说的话说尽了。
宋清音的死她知道了。
天衍藤的事她知道了。
他曾经隐瞒的那些对她的好她知道了。
甚至于,他对她,那份毫无底线的纵容和喜欢,她也已经知道了。
她知道了一切,却还是选择离开,他就算再说,又能说什么呢?
她真的走了。
他意识到这一点,捏着她的袖子,仿佛是又落回那年沧溟海。
汪洋深海,而她没来。
他死死抓着她的袖子,一句话说不出来。
江照雪等了许久,见他无话可说,便知了结果,她叹了口气,缓声道:“我知道你来做什么,今日我愿让你进屋,就是想最后和你说清楚。
在时光镜回溯的时光里,我们都过得太匆忙,许多事尚未了解,所以虽然你来,我有些忐忑,但能说清楚,也算有始有终。
”
听见这个“有终”,沈玉清心上巨颤,他慌忙摇头出声:“没有的,阿雪,我们不会有终,你不要冲动。
”
江照雪平静中带了些怜悯看他,沈玉清眼里带了乞求,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寻找着所有劝说着之言,急道:“阿雪,我们是两百年夫妻,你只是跟他回去了八年,八年在仙生很短,你只是一时冲动……”
“这话你说过多少遍了?”江照雪眼露无奈,“骗自己还没骗够吗?我不爱你了……”
“不能再爱吗?!”
沈玉清急喝打断,忍不住反问:”你可以花八年爱上另一个人,就不能再爱上我吗?!”
这话让江照雪愣住,沈玉清见状,眼里带了几分希翼:“你爱过我的。
”
他颤颤伸手,试探着放在她肩头,沙哑着提醒:“你爱过我这个人,只是我……是我做错了。
我离开你太久,你把我忘了。
可你只要回头,你再看看我,一年不够十年,十年不够百年,百年不够千年,你总会爱上我的,你爱我过啊!”
沈玉清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激动道:“我知道错了,我可以改!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
江照雪听着,慢慢反应过来,她静默看着这个和年少时已经完全不同的男子。
仙人容貌从金丹之后便不会改变,若是变化,也只是刻意选择。
沈玉清将自己的容貌永远停留在了他们相遇那一年,然而两百年沉浮,他却已经完全没有了二十一岁的影子。
江照雪注视着他,知道若是不说清楚,他必不会放手。
于是她想了许久,平静反问:“你知道你错了?”
“对……”
“那你错在哪里呢?”她继续追问。
沈玉清绞尽脑汁,不停寻找着自己的错处:“我……我不该对你不好,我不该冷落,我不该不相信你,我不该……”
“那你觉得宋清音说谎吗?”
这话一出,沈玉清僵住。
江照雪平静看着面前已经用反应给了她答案的男人,继续询问:“你觉得你的师妹宋清音,在死前说见过我当日发饰,暗示是我前去给她施压逼死她,这件事是她用命在说谎吗?”
“是……”沈玉清不敢正面回应,只能避让,“是有误会……”
“若你没有觉得她撒谎,人命当前,你对所做之事,又有何错处呢?”
江照雪说得坦然,仿佛毫不在意他做过的一切。
沈玉清僵着僵硬听着,江照雪叹了口气。
她想了想,转身走到茶桌后,招呼沈玉清道:“坐吧。
”
沈玉清压着惶恐上前,看江照雪为他煮茶。
江照雪不说话,这对于他而言便是恩赦。
他知道此刻他们每往前推进一刻,就是他二人相处之际更少一刻。
他看着对面的人给她倒茶,她也不复年少时那样锐利,在岁月中带了温柔和从容。
江照雪将茶杯推到沈玉清面前,轻声道:“沈玉清,其实知道天衍藤的事情后,我还是感激你的。
”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
他要爱。
可沈玉清什么都不敢说,他只听着对面人重新煮了茶,缓声道:“可感激归感激,但这两百年,我们也的确已经过去了。
我想得明白,你我从来不是因为误会分开,而是因为这是你我,才有误会。
”
“这怎么能不是误会?”沈玉清闻言不忿,“清音之死尚未明晰,你我怎么不算误会?”
“可如果这是裴子辰,”江照雪抬眼看他,笃定道,“他会信我。
”
这话让沈玉清愣住,江照雪继续道:“他会在宋清音出事时就告诉我,哪怕后来没有,他也会在宋清音死后相信我,一心为我查明真相,给我清白,而不是拉着我,去赎这未知之罪。
”
“我不信。
”沈玉清闻言咬牙,“大家都是人,我不信他若易地而处,就比我做得更好。
阿雪,你现下只是喜欢他所以维护他。
”
就像当年维护沈玉清一样。
他体会过这种无条件的维护,自然觉得江照雪是昏了头。
江照雪也知他的意思,轻声道:“可我当年维护你,不仅是因为我昏了头。
而是我深信我爱上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