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3)
看见伊莎贝尔驱马靠近,起始点的萨克森男士们响起口哨声。
“嘿!杰克!记得发扬绅士精神!让一让女士!”萨克森公爵叮嘱儿子,眼底的轻视不言而喻。
“好的,父亲!”公爵儿子,年轻的萨克森少爷坐在马上冲伊莎贝尔摘帽,眨眨眼,“放心,诺曼小姐,斯宾塞家族不懂得怜香惜玉,我们萨克森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
说完,周围一圈萨克森们都爆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我以为赛马只凭成绩说话,原来萨克森家是靠嘴皮子。
”
伊莎贝尔目不斜视,驱使布莱克挤开两位男士,径直占据最中间的位置。
被挤开的萨克森少爷吹了个口哨,回头观察海因里希在很远之外,于是扫视着伊莎贝尔,压低声音道:“那就准备享受失败吧女士,虽然我很欣赏有勇气的美人。
”
发令官伸手示意准备,所有人神情肃穆,连观众席都安静了下来。
伊莎贝尔躬身贴近马背,直视前方。
耳边传来萨克森少爷的轻笑:“斯宾塞如果不适合你,欢迎随时来锡兰北部,萨克森之家。
”
发令官倒数:“三、二……”
在“一”落地前一秒,萨克森少爷听见来自身旁的嗤笑。
“抱歉,比起海因里希,我更不喜欢……手、下、败、将。
”
下一刻,发令枪响,黑色骏马率先冲了出去!
成排的马蹄踏出滚滚烟尘,不过数秒的时间,胶着的尘t雾里分出先后——浑身漆黑唯有银白马饰在夕阳下闪闪发光的布莱克,一马当先!载着浅绿色的身影冲出重围,狠狠将一众男士甩在身后!
萨克森脸色剧变,立刻狠扬马鞭,怒喝:“追!”
呼呼风声如利刃刮过脸颊,伊莎贝尔听见身后轰隆的马蹄声,唇边划过轻蔑的笑。
萨克森的枣红色骏马也是重重厮杀里选出的上等货色,在转弯之时,奋力扬蹄,挤开布莱克超过一个身位!
伊莎贝尔迅速勒紧缰绳,避开碰撞!
娴熟的控马之术立刻让众人明白,她绝不是毫无胜算的新手!
早在查尔维斯狩猎盛宴时,她看见海因里希纵马驰骋,心头便生出这股欲|望——毫无顾忌地、痛快坦荡地飞驰!
直到甩开束缚坐上马背,伊莎贝尔仿佛找回了曾经的时光!
前世,身为许莉莎,她获得了让大部分羡慕的、关于世俗意义上的荣誉与成功,而这样的快乐总是无法持续太久。
像攀登一座又一座的高峰,只有登顶那一刻,成就感无与伦比,此后回归平淡。
在诊断出绝症时,她甚至没有对这个世间的留恋。
干脆地签下放弃药物治疗的同意书,第二天订了环球旅行的票。
许莉莎一度觉得,人生就是一场旅行,命运是高维造物主的剧本,何必执着生命的长度?
就像她落地是孤儿,因为出众的外貌和头脑被一对教授夫妇收养。
二老很有修养,但只是将对亡女的感情寄托在养女身上,却又因养女生性冷淡而失望,一家三口过得相敬如宾。
或许是天性凉薄的好处,这并不会令许莉莎感到难过。
事实上,她几乎不会难过。
作为故事的体验者甚至是旁观者,许莉莎对发生的一切都有尊重其存在的宿命论。
漂亮的履历,可观的财富,受人追捧的声名、所谓闪着光的人生也不过是注定的剧情。
她以为自己会永远如此,直到抵达生命的终点。
可是,在北疆看到日出的那一天,她用还能奔跑的身体纵马疾驰,初升的朝阳落在眼睫,瞳孔里倒映着清晨的薄雾,耳边是牛羊在悠然地哞哞叫……
那一刻,她感觉到身体里血液沸腾的声音。
是某种被她忽视良久的、名为生命的呼唤。
她骑着马奔跑了一天,从朝阳初升到夕阳漫天,似乎经历了一场人生的起落。
日头落了,她的生命也即将画上句号。
命运在这个节点,赐予她最后的温柔。
微风拂过指尖,告诉她,这世上不止有一重接一重的高峰亟待攀登,还有辽阔无垠的原野,那里有风的自由,青草的香味,你可以肆意飞驰,或是躺在草地上看牛羊吃一整天的草。
她闭上眼,胸膛的空洞被填满。
风吹草低,牛犊在山坡吃草,许莉莎微笑地与世界道别。
再睁开眼,伊莎贝尔在家人的期待中降生,母亲淡蓝色的眼睛里盈满温柔与爱意。
身体里淡漠的情感难以改变,只是在成为伊莎贝尔的那一刻,她似乎听见许莉莎告诉自己,别回头,去体验吧。
去体验等待一朵花的盛放;看着卷毛小孩慢慢长大,跟在屁股后叫姐姐;满屋子鸡飞狗跳,她躺在庭院晒太阳。
书盖着眼睛,风吹动金盏菊,这一切都是关于生命的体验。
包括现在——
夕阳炽烈,马蹄飞驰出残影,狂风吹乱端庄的发髻。
伊莎贝尔随手扔掉发间的珍珠王冠,满头金发随风飘扬。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却倒映着快活的笑。
这是她的人生游戏,唯自由与快乐至上,为此,她会竭尽全力!
“布莱克,现在……”
她夹紧马腹,躬身俯首,盯着前方的背影,“超越他!”
像是被战意驱动,布莱克撒开四蹄,势如破竹!
萨克森少爷和众男士被甩出一个身位!
浅绿色的身影姿态飒爽,飞驰如电,耀眼的金发牵动全场的心神——所有人都为眼前这一幕讶然!
甚至有人举起手掌,却忘了拍,呆呆地张着嘴:“上帝啊……”
场地边缘,海因里希看着场上越众而出的那道身影,久久没有回神。
此刻,不会有人注意他长久的注视,因为没人能从金发姑娘身上移开目光。
本该开在花园里的百合,在战场盛开,美丽得惊心动魄!
比飒爽姿态更耀眼的是她脸上的神情,似乎明晃晃地昭告天下,她对胜利势在必得!
观众席,众人哗然,而后陷入诡异的沉默。
“永恒圣曜真主啊,是我出现幻觉了吗?!”有人惊掉下巴,不停地画着十字,甚至把完整的祝祷词都念了出来,祈求真主让自己清醒过来,至少告诉他不是一个女人赢得了比赛!
路易莎喃喃自语,眼睛瞪圆:“奥黛丽这可真是大出风头了!”
埃莉诺皱眉看着飘扬的绿色裙子,面色复杂:“我尽量不让老夫人知道她的孙媳妇跨坐在马背上,甚至穿得破破烂烂。
”
萨克森太太与一众拥趸惊得连表情都忘记管理,“这怎么可能!杰克怎么会输?!”
更多的是如莉莉丝这样从惊诧到兴奋,不由得喝彩的:“太棒了!诺曼小姐太棒了!!”
年轻的贵族女士们大多会骑马,但繁琐的规矩为她们的双腿设置重重镣铐。
不能跨坐,不能疾行,要穿着优雅,要端庄美丽。
勒紧的束胸让她们连呼吸都艰难。
美其名曰骑马,实际上和戴上花环、象征胜利的黇鹿没什么不同,都只是狩猎盛宴的点缀。
男人们的游戏里,似乎从没有看见过女人的身影,直到此刻——
破碎的绿裙子在空中猎猎而舞,金发飘扬,英姿勃发!
如此的惊世骇俗,又是如此充满生机!
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