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催眠(32)(1/3)
随着沈青琢的最后一句话落下,在场的另外两人全部噤了声。
气氛凝固。
谢澈唇线紧绷了一刻,他看向沈青琢。
沈青琢对外的形象从来是缄默冷静的,似是能包容所有的大海,一切过线的行为被他撞上,他都能轻易原谅。
谢澈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现在这样,面色冷淡紧绷,露出所有獠牙和爪牙,如同寒冬莅临的模样。
谢澈望了眼悯希,悯希神色惊疑不定,不停在他和沈青琢脸上来回看,他轻咬了下牙,紧捉着悯希的手腕不放,嘴上说:“我听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
沈青琢胸膛起伏了下,换任何一个性格外放的人来,或许就被气笑了。
他垂眼,盯向谢澈的那只手,语气冷漠:“你心里清楚,我就不多赘述了,谢澈,我们两家是世交,我对你、对谢恺封一向是能帮则帮,我不要求你们对我感恩戴德,但至少不要戏耍我。
”
沈青琢应该是早就在这里等候了,晚上温度不高,他的掌心变得十分冰凉,正如他此刻的表情:“我和悯希的婚礼日期从订婚宴那天就对外公布了,不管我们真实感情如何,名义上我们是名副其实的关系,但你和谢恺封是怎么做的?”
悯希是对自己没有丝毫的感情,但不代表随意来个人就能抢走他。
“你们毫无道德,毫无羞耻心,骗了悯希多少回?你们的所作所为,是在挑衅我,也是在挑衅沈家的颜面。
”
“从今天开始,沈家会停止和谢家所有合作,我要求你和谢恺封亲自向我和悯希登门道歉,并且保证日后不会再犯——你们最好,不会再犯。
”
听到这里,悯希已经逐渐回过味来,他眼里闪过轻微的错愕,偏头看向左边的男人,喃喃问:“他……是谢澈?”
被圈住的左边手腕有一秒的松动,沈青琢将悯希拉回到身边,在他耳边落下声音:“嗯,和你从镇上回来的人,一直是谢澈。
”
“一直是谢澈”五个字劈在空中,霎时将谢澈和谢恺封所做的所有肮脏事迹摊晒在了明面上。
悯希还有点懵懂,直到看到沈青琢将一部手机放到他面前。
手机屏幕上方,赫然是从监控里拍下来的画面,拍的是他从小镇返程,坐到车上的那一幕,将他圈拢在怀里的男人,长得分明是和沈青琢截然不同的一张脸。
悯希瞳孔颤动,眉心突然传来刺痛。
与此同时,他记忆里入住镇上的第一天到从镇上离开的这一天,所有有关“沈青琢”的画面全部崩塌,一副副面孔碎裂、化成齑粉,最后变成了一张有些陌生的俊秀面孔。
悯希的大脑超负荷,他扶额轻哼了一声,等捱过了那一阵头疼,他看向已经恢复成了原本面孔的谢澈。
他神色变了又变,惊疑不断闪过,最后从失望转成了愤怒:“你说过你不会骗我的,但你还是……”
他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呢?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抢手,他感觉自己也没什么特别的吧?
至于让这些人费尽心思骗自己?而他在不知情的时候,可能和这些骗子做尽了亲密的举动……
因为大脑太混乱,悯希一时回忆不起他和谢澈究竟有没有做过过线的行为,但鉴于有谢恺封的前例,悯希心情还是很不畅快,他恶狠狠道:“无耻。
”
他瞪向谢澈:“你和谢恺封一样恶心,我还以为你是例外的,但其实你们谢家人都一个样,一个比一个讨厌。
”
谢澈脸色阴了下去,他其实并不像谢恺封认为的那么懦弱,他能在谢家活到这么大,靠的就是他的巧舌如簧。
但现在,所有证据都摆在了面前,他嘴巴再怎么厉害也没有用武之地了。
他唯一能说的只有苍白的:“悯希,我是有苦衷的,我之后再向你解释。
”
之后?什么时候,等到他想到借口的时候吗?
悯希神色厌恶至极。
每一个人都会犯错,他不是别人做错了事就会判死刑的人,但如果是事前就保证过的,是明知道他不喜欢还要犯的错误,那就是无法原谅的。
他讨厌欺骗,也讨厌明知故犯。
悯希黑蒙蒙的眼里划过反感,他抿紧唇,警惕着谢澈的靠近,缩在沈青琢的旁边道:“我不想听,那些解释你留着说给自己听吧,你和谢恺封都是一种货色,以后全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松手,不要弄得太难看了。
不知何时,谢澈不甘心地又捉住了悯希的手腕,悯希差点跳起来,他抵触得想吐,一想到谢澈这几天用其他人的脸不停骗自己,他就想扇谢澈一巴掌。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事啊?
悯希脸上的厌恶太显眼,像一柄小刀扎进了谢澈的眼中,谢澈不自觉地松了下手。
悯希立刻将手腕蹭到衣服上,用力擦了擦,擦到皮肤都红了,他抬手抓住沈青琢的衣服:“我们……”
他想说我们先走吧,再在这里待着免不了谢澈又干出什么事来,可是还没说完,悯希又恍然愣住了。
都被骗了两次了,他怎么能确定这个就是真的?他不知道能变成另一个人的秘术究竟是什么,但现在看来,那秘术不止一个人会用,谁知道身边的这个又是哪个?
他停顿得太明显,什么想法都写在了脸上,沈青琢低声道:“悯希,我是沈青琢。
”
单单一句太过无力……有什么是只有悯希和“沈青琢”两个人知道的。
沈青琢垂眸思忖,片刻,他启唇:“悯希,你还记不记得我母亲送你的首饰?”
男人精准报出一串数字,还有具体的黄金首饰种类。
悯希听着,紧绷的眉眼渐渐松弛了下来。
沈母那天给他首饰时,家中只有他们二人,他回头将这事告诉了沈青琢,只有沈青琢知道具体的数目。
简单的身份验证过后,悯希对沈青琢的身份尚还存疑,但至少愿意跟他走了。
再者,他有一种复杂的感觉,和谢恺封谢澈在一起时,明知道对方就是沈青琢,潜意识却总觉得“货不对版”,现在身边的这个,感觉倒还正常,不会让那种潜意识冒出头……
悯希沉默地越过谢澈,跟着沈青琢上了另一辆车。
自动车门缓缓闭合,刚拉过安全带,身边的沈青琢便开口道:“抱歉,我父亲对外说要你的下落时,我在外面出差,没有第一时间赶回来,是我的错。
”
他声音低缓:“父亲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说服他,他不会再对你做不该做的,你……”
欲言又止。
你会和我取消婚礼吗?
沈青琢喉结来来回回地滚动,却迟迟没有将这句话问出口,他没有勇气知道答案。
四周仿佛遍地是沼泽,不管走哪一步都是未知,沈青琢眸光黑稠,将望着悯希的目光收回,放到自己的双腿上。
喉结难耐地一滚。
他有声势显赫的家世,有位于高位的父母,他出生以来,从未拥有如此患得患失的时刻。
万一悯希觉得他太无能,觉得他保护不好自己,觉得在他身边没有自由……
沈青琢双手缓慢地握紧,心脏被莫名的恐惧包围。
鼻尖突然涌来一些馨香,沈青琢抬头,看到悯希在探头打量自己的神色。
他似有不解,眼皮抬得高高的:“这为什么要怪你?本来就是……”
就是他行为不端啊,他已经订婚了,却还在外面和别人谈对象,不检点的是他,沈译阳要收拾他也是正常的,怎么能怪到沈青琢头上。
悯希重新靠回座位上,平静道:“但我也不是,真的和谢宥有什么,我会和他分的,真要说,错的人是我,我在外面乱来,损害了你的名誉,你要不能接受想和我取消婚礼……”
沈青琢不假思索道:“我可以接受。
”
没料到他回答得这么快,悯希眼睫翘起,噢了一声,又噢了一声,他尴尬地摸了下嘴唇:“可以给我连一下热点吗?我手机没有流量。
”
他加的主治医生的微信,之前每天晚上都要问一下悯婉的情况的,这几天在镇上断网,才不得已中止了,现在回来了,他得问一问。
沈青琢没多问,便把解开锁的手机递了过来,悯希对着上面的密码连上了热点。
沈青琢拿回手机的时候,目光不经意上抬,落到悯希平坦的小腹上。
那里平而窄,倘若将衣服掀起来,会看到里面覆盖的,是光滑漂亮的肤肉。
沈青琢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有些散,他握紧手机,忽地没头没尾说了一句:“我请了一个月的假。
”
悯希正在会话框里编辑着短信,心不在焉地回道:“嗯?为什么请。
”
沈青琢的目光胶黏在悯希的肚子上,那里毫无动静和起伏,他却似要穿进里面,找到什么存在,悯希见他这么久不回,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请那么久的假?你公司挺忙的吧,请那么久不要紧吗?”
恍然回神,沈青琢哑声道:“不要紧,以前合作的品牌方邀请我去他的度假山庄,新开的,可娱乐的项目很多,我想,带你去玩一玩,放松一下心情。
”
悯希正好将一条消息发送了出去,他抬起头:“可以啊。
”
反正系统的下一个任务还没发放,他也没事做,出去玩,还能正好消除一下他这几天的阴影。
他转过头看向旁边的沈青琢:“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明天?那我要回去收拾点衣服。
”
这一看,就对上沈青琢谨慎的目光,就是因为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态度,悯希在两个骗子中间辗转,最后才回到他身边,本来应该局促的,看到他这样子又局促不起来。
沈青琢应道:“嗯,明天。
”
悯希点了点头,他犹豫地把手机放回口袋,想问沈青琢知不知道谢恺封他们用的秘术究竟是什么,如何才能避免?
但他又想到,之前系统说的时候都被哔掉了,沈青琢说大概也会被哔。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悯希闭眼,靠在窗户上补起觉。
……
天刚蒙蒙亮,悯希回到久别重逢的真正的沈家,没等好好梳理近期发生的事,就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
他在卧室里睡醒一觉,下床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头重脚轻,好不容易走到镜子前想换身衣服,便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红彤彤的脸颊。
他发烧了。
但应该是低烧,能忍受的程度,悯希没当回事,随手翻出一板药,看到上面有治疗发烧的功效,挤出两粒就水咽进了嘴里。
客厅中的浴缸波光粼粼,几条白皮金鱼游荡来游荡去,光波映在他眼中,显得那双眼的焦距更加涣散。
悯希打开沈青琢提前给他准备好的行李箱,往里面一件一件放衣服,左边放薄的短袖,右边放外套,脑子倒还清醒。
于是悯希更加确定自己没大事,他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沈青琢恰好从外面回来。
悯希的行李箱被他放到了后备箱,又听他说:“老板给我们安排了两间房,连在一起的。
”
悯希闭着眼睛嗯了一声,过了两三秒,他又睁开眼睛。
沈青琢放下所有事陪他去玩,于情于理他都不该这么冷淡,那太不是个东西了,于是他又找话题:“我们应该差不多晚上会到?”
沈青琢应道:“大概五点左右到,他们做了乌鸡汤和一桌子菜,到了放下行李先吃饭,明天再去玩也不迟。
”
悯希不在意什么时候去玩,他脑子昏昏沉沉,只想睡觉。
还好他现在不上脸,沈青琢看不出来他不舒服,否则只怕会扫对方的兴。
度假山庄建在郊外,设施很新,不是旅游旺季,却有相当一部分人,房间都要提早一个月订。
到达的时候,老板亲自出来迎接的他们,又亲自带他们去了房间。
悯希率先放好行李,在浴室里洗了一把脸,差不多清醒了,见镜子里的自己精神还算正常,不说容光焕发但也不像个幽灵似的,便出了门。
老板给他们安排的房间都是连着汤泉的,房间有两面出口,一面是门,一面是外面的玻璃推拉门。
玻璃推拉门衔接着石子路,石子路外围,则是热气腾腾的汤泉,晚上吃完饭散完步回来,裹着浴巾坐进去泡一泡,经脉都能疏通了。
悯希走回大堂,见老板迎了上来,塞给他一个用礼盒装着的派克钢笔,崭新光亮,外表泛着锃亮的光:“见面礼,见面礼,一点心意。
”
老板能邀请沈青琢来做客,说明沈青琢对他的事业是有助益的,这一点礼物可能连零头都凑不上。
推来推去也没意思,悯希便大大方方收下了:“谢谢。
”
他左右张望了一眼,没看见沈青琢,正想问,老板突然咧咧嘴笑道:“对了,看我还忘了正事。
”
悯希眨眼:“什么?”
“这事我也是刚听说,怪我疏漏了,前台的人不懂事,不知道你们的关系,把你们小夫妻分开了,看这事闹的,我这就把你们安排在一间房里。
”
原来是说这个。
悯希弯了弯眼角,天际一弯明月的亮光映在他眼皮上,像一颗灼人的痣,勾魂摄魄。
但他话语却显得很尴尬:“不用了,我和他感情没到那个份上,住一间房反而会不自在……啊,我们快去吃饭吧,乌鸡汤要趁热喝才好喝。
”
乌鸡汤确实要趁热喝才好喝一点,老板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招呼着他一起往用餐的地方去。
转角,沈青琢靠在墙上,眼里晦暗不清。
胸口冰凉一片,仿佛有数万把小刀在他身上戳出了数不清的小洞,血从里面流出来,像是活生生地被凌迟了。
他想露出一个不太在意的表情,但却没能成功。
没什么,他早就知道的,没人比他更清楚他们之间是怎么订的婚,悯希对他没有喜欢……他也不应该有。
不能过线。
他的职责只是保护好朋友的对象,别的轮不到他管。
悯希以为自己只是低烧,事实上他吃饭的时候,脑袋都烧得迷迷瞪瞪了,他是沈青琢的未婚妻,总有入股的大小股东为了讨好他,故意把话题往他身上绕。
他要么反应慢半拍,要么干脆就睁着眼睛“嗯嗯”回应,连回话的调子都变得绵软。
沈青琢察言观色的能力从出生就具备,他在饭局开始的第二分钟开始,就意识到悯希的状态与往常不对,眼皮也呈现出不正常的嫣红。
他默默用公筷替悯希夹菜,看到悯希动筷的速度变慢将近于不动了,便附耳道:“我找个理由走?”
悯希松了口气,他最怕沈青琢在多人在场的情况下,左一句你要不要紧怎么不跟我说呢,右一句我去给你买药,众人再七嘴八舌地围上来问他这问他那。
旁人或许会认为这是关怀宠爱的体现,悯希却只会觉得无地自容。
悯希眨眨眼睛,眸中如若有烟雾流转,他也学沈青琢附在耳边说话,小声道:“好呀。
”
沈青琢盯着他的脸数十秒,移开。
找了个借口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