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催眠(36)(1/3)
悯希没在医院待太久。
主要是他不喜欢医院的味道,而且他自己最清楚自己的身体,能走能动的,医生综合评估后,也得出他很健康没有任何风险的结论。
所以悯希当晚就回沈家了。
他有两件事需要办。
一:他一点也不想要这刚出生的倒霉孩子,也根本没有养育人的经验,他要尽快把这孩子塞给谢恺封带,至于起名的任务,他想谢恺封应该很乐意效劳,自己就不用操这份闲心了。
再者来说,孩子交给谢恺封,人生也能一路优越下去,毕竟孩子也是那疯子亲生的,肯定也不会虐待他。
所以不管怎么看,把孩子给谢恺封带,都是皆大欢喜的选择。
二:他要摆烂,多在家里躺一段时间。
刚回到沈家的悯希脑子里只有这两个想法。
而这之后,悯希大门不出的,还真过了一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时光。
只是婴儿却一直没送出去。
嗯……也许是某种奇妙的血缘关系。
悯希每次把男婴塞进婴儿车里,准备把他送去谢恺封那里的时候,一低头对上那扑扇的委屈大眼睛,就哑巴了。
想着,过两天再说。
没想到两天、两天地过去,这崽子每天平平安安地待在沈家,连肚子都吃圆了,还长高了半厘米。
这天晚上,悯希轻轻咬住唇瓣,把一瓶温度适宜的奶水塞进崽子的嘴里,他听着婴儿咯咯的笑声,绝情地在心里想,明天一定要把这家伙送走。
每次看到这崽子,他都能想到那天离奇的生育过程,每次一想头皮就火速发麻,而他也是真的,暂时没做好养人的准备,他现在连自己都养不好。
明天无论如何,都得把人送走了。
悯希抽出一张口水巾,在婴儿那张肥嘟嘟的脸上胡乱擦了两下,转身走回到床边躺下。
他躺在柔软的四位数床垫上,看了眼时间,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数了几个数,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
悯希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平静如水地抬起眼,与门外稳步走进来的沈青琢对视上。
今晚外面大雨滂沱,沈青琢有一场推不掉的应酬,回来晚了些,换做平常,在两分钟前沈青琢就该推门进来了。
像现在这样,手里端着一碗大补汤,或者什么其他的补身体的肉或高蛋白食物,一步步逼近他,检查他今晚有没有好好吃饭,再喂他几勺肉,看着他彻底咽下去才罢休。
这几天悯希都是这样过来的,沈青琢总认为他身体需要大补,换着花样给他补充营养,甚至久违地让保姆住进了家里的客房。
但悯希真的觉得自己不需要,他忍了好几天,彻底被这样的监督逼烦了……
沈青琢刚坐在床边,他就把双手从被窝里伸出去,搂住了神情僵硬的男人。
“沈青琢,我真的好饱,今天不吃了行不行?我真的有好好吃饭,不会不听话的,你摸。
”
悯希生怕沈青琢松开他,再把饭强塞在嘴里似的,紧紧贴着男人血液急促奔涌的颈侧,楚楚可怜地说完一句,就领着男人的手摸到自己的肚子上。
他刻意没有收紧,还轻轻吸气,营造出有点鼓起的假象。
谁知,下一刻就被沈青琢拆穿了:“保姆说今晚你吐了,她把汤里的鸡丝全部舀出来放在碗里,你都没吃。
”
悯希没想到地僵了一下。
他微张的唇瓣一点一点缓缓闭上,最后无可奈何道:“因为,真的很饱啊。
”
悯希伸回双手,闭眼靠回后面竖起的枕头上,正好错过沈青琢上半身下意识的追随和挽留:“沈青琢,我知道你担心我,但饭吃太多,会反胃的,你再这么逼我我就要厌食了。
”
他自认为语重心长地和沈青琢讲道理,讲着讲着一句“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孩子”差点脱口而出,刚说两个字才想起孩子不是沈青琢的,硬是憋了回去。
悯希眼神忽闪,难得地有些懊恼自己的失误,虽然最终没说出口,但以沈青琢的头脑,不会猜不出他原本要说的话。
他在说什么啊……
太不应该了,很低级的错误,这样糟糕的错误一旦发生,他就得做出同等程度的弥补,很麻烦。
沈青琢垂眼站起来,没说什么,端起那一碗热腾腾的鸡汤准备出房……衣摆传来拉力,悯希拽住了他。
悯希从下至上抬起一张脸,从这个角度看,他的脸和巴掌差不多大,嫩生生又充满肉感,配合着他此刻哼哼的声音,是明显的哄人姿态:“你今晚在这里办公吧,听着你敲键盘的声音,我更容易睡着。
”
沈青琢手指蜷了一下,他今晚不止要办公,还要出门见一个要合作的老总,过目一批要上市的货,桩桩件件都是琐碎的事,但没有一样能暂时搁置不做,可被那只手黏黏糊糊地揪了两下,沈青琢发短信都推迟了,拿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在悯希床边坐下来。
悯希趴在床边,对着他甜甜笑了笑。
沈青琢一顿,缓慢转过身子,敲起键盘,他还是那副寡言的样子,只有手背起伏的青筋能暴露出他现在的心情。
悯希打了个哈欠,躺下了。
吃饭的时候有多磨蹭,现在他睡得就有多快,他毫不迟疑地闭上眼睛,拉起被子睡起来。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小台灯,男婴倒是不吵不闹,躺在婴儿车里自己吸着奶嘴自娱自乐,不用人操心。
悯希躺在枕头里,发丝后移,嘴唇颇具有血色,合起来的眼皮却很薄,上面的黛青色交织杂乱,沈青琢不受控地盯着屏幕上倒映的身影,心脏如若被塞进一个除颤器,震得他注意力难以集中。
他有些担心自己的心跳会惊动床上的人,正迟疑地想去喝杯水冷静一下,安静祥和的气氛,陡然被一道铃声打破——
黎星灼:悯希,你退房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黎星灼:我忍住好几天没去找你,今天实在忍不住去敲你门,一问才知道你几天前就退了房。
黎星灼:……我还是很想你。
手机就在床头放着,沈青琢并没有看别人短信的癖好,但铃声响得太突然,而且音量也调的最大声,不仅他本能地往过看了,悯希也被这声音吓得,立刻睁开眼睛看了过去。
他和沈青琢同一时间看到了短信的内容。
悯希飞快坐起来,抢过手机。
要死,什么时候发不行,偏偏在这个时候!黎星灼,你真会给我添乱,知不知道我刚刚才把人哄好……
悯希无头苍蝇一样,将短信删除,手指还打滑了两下。
再一抬头,见沈青琢沉默地关上电脑,站起来了。
悯希连忙道:“宝贝,我以后少和他联系,好吗?别生气。
”
沈青琢身体颤了颤,准备走出房间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连宝贝都叫出口了,可以看出,悯希觉得事态很紧急,也在尽全力哄了。
但沈青琢没那么自恋,会觉得悯希肯哄他是因为喜欢他,悯希只是责任感强,认为他们既然订了婚,就要对这段关系付出起码的尊重而已。
悯希的感情看着光鲜亮丽,其实和路边摊上的衣服一样泛滥成灾,只要顶着沈青琢的名号,他的爱可以直白地毫无偏袒地给出去。
谁是沈青琢都不重要,是丑、是帅,没区别,很公正,也很残忍……这说明没有人对他而言是唯一的。
但很多人都把他当成唯一。
那些求而不得、渴望他渴望到发疯的、碰一下他的皮肤都会感到激动和兴奋的人,多得沈青琢数不过来。
每当看见那些人的丑态,悯希会不会也会有一点凌虐的快感?
悯希见沈青琢不说话,又说:“我说错话了,不是很少,是再也不联系,好不好?我和他真的没什么,就是朋友……呃,朋友之间的想念,他马上要出国,有点焦虑。
”
还是没得到回答,悯希不得不干巴巴地叫了声:“沈青琢。
”
叫完又词穷了。
他发现自己很不擅长处理感情,总觉得自己做到忠诚就够了,但对方并不止想要这些,专一并不够,要真的喜欢、真的爱。
但这太强人所难,悯希并不会轻易爱上谁,不是缺乏这一项功能,而是的确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停留。
悯希把人叫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都这么说了,还要他怎样呢,悯希叹了一口气。
他那无奈的表情,就好像在应付吃醋的配偶,而自己在一再退让和忍耐一样。
沈青琢在那清浅的叹息声中滚动喉结,眸光黯淡:“我没有生气,你们也可以继续联系,我不会在意……时间太晚,你早点休息。
”
较之以前,沈青琢的语速有些变快,悯希刚要继续说话,他脚步往后退,眨眼便走到门后,将门掩上了。
屋内陷入寂静,悯希根本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这确定是不在意?
悯希睁眼望着天花板,颇感无奈,他闭上眼,没打算出去找人,反而任由四肢陷进泥沼之中。
算了,确实也不早了,明早再和沈青琢说吧。
……说个屁。
悯希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别墅里空空如也,他找到沈青琢的卧室,推开门,床单崭新整齐,连一道皱褶也找不见。
这是在躲他吗?悯希想到这个可能性,气都气笑了,他走回餐桌上吃饭,用叉子恶狠狠戳起汤里的玉米,忍耐问道:“阿姨,沈青琢有没有跟你说他今天去哪里了?”
保姆在洗碗池前面忙碌,闻言道:“早上我做早餐的时候听少爷说要去拍卖厅呢,大概要晚上才能回了。
”
悯希嗯了一声,神色冷静:“我等下去找他。
”
保姆忙不迭说:“那我去叫司机,那拍卖厅就在一两公里远,很快到的。
”
悯希摇头:“没关系,不用麻烦,就一两公里,走一走也好。
”
饭后,悯希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他把男婴抱起来交给保姆,小崽子却死死抓着他不松手,要是试图掰他,他眼睛里就会立刻聚起泪水。
悯希和他对峙了十多分钟,败下阵来,实在没办法了。
他拿出保姆刚擦过一遍的婴儿车,把小崽子塞了进去,想起小崽子还穿的睡衣,又抱出来任劳任怨地抬起小崽子的两只肥胳膊,塞进了柔棉宝宝服里,最后往他头上戴上一个小圆帽才重新放回去。
日头刚出来一点,悯希就推着婴儿车出门了。
小崽子倒挺老实,安安静静地躺在婴儿车里,跟等身手办一样。
扑闪的大眼睛润润的,脸颊也很肥、溢满血色。
悯希望着他咕哝道:“奶瓶放你胳膊旁边了,想喝自己喝噢……”
崽子听不懂母亲说的话,但见悯希盯着自己,就张开嘴巴傻乐起来。
这些幼小的生命都这么粘人吗?悯希鬼使神差戳了一下崽子的脸颊,便被烫到似的猛收回手。
今天天气不错,是晴天,悯希慢悠悠走到保姆所说的拍卖厅,在一位侍者的引领下,进了等候室里。
主流拍卖会通常不会放除竞选人之外的人进去,但他可以在外面等沈青琢。
等候室里还有其他人,悯希走到墙角,看了眼时间,拍卖会还没开始,他拿出手机准备打给沈青琢,告诉沈青琢事后来这里找他。
悯希在打电话,小崽子在好奇地观察四周的大人。
婴儿车的遮阳篷没拉到最底部,掀着半条胳膊长的缝隙,小崽子一张粉嘟嘟的脸能完完全全露出来,他扒着车子四处巡望,惹来一堆母爱泛滥的爱心眼后,就无聊地躺回了车子里。
又躺没一会,小崽子一只手咕涌咕涌,捧起了自己的蓝色小奶瓶。
他咬住奶嘴,后仰脑袋往自己嘴里“咚咚咚”猛灌。
婴儿很容易缺水,而且对缺水的耐受力差,所以悯希专门买的三百毫升的最大奶瓶,没想到小崽子自己也能拿起来。
从某种方面来看,这疯子的崽还蛮让人省心的,大人忙,他就自己玩自己的,自己照顾自己。
小崽子本来坐在车里,自给自足地喝着奶,突然听见等候室外有一行人走过,脚步声错杂,其中有一道身影极为眼熟。
他一个骨碌坐起来,睁大眼睛。
是爸爸!
妈妈刚才要找的爸爸。
小崽子把脑袋伸出遮阳篷,哼哼唧唧想吸引悯希的注意。
“小朋友不要把脑袋伸出来,很危险!”
这一幕没吸来悯希,吸来一个西装男,小崽子见西装男越来越靠近,抬起两个小巴掌拍在自己超鼓的腮帮子上,想快点咽下嘴里的奶,结果没能如意。
噗——
一口奶直接喷射到了男人的脸上。
小崽子懵逼:“嗷!”
刚蹲下的男人被一口奶淋了满头,脸上狼狈不堪地流起了白色雨帘,彻底变得奶香十足了。
这、这……他身上可是当季名牌新款!
男人想发怒,但对着一个小孩又不好发作,脸色变得极为扭曲,他又一抬眼,用余光看见墙角那道风韵修长的身影,刚好打完了电话回过头,看到这里的突发状况,连忙大步走过来。
悯希没想到自己走开一会也能出事。
他蹙眉弯腰拍了拍崽子的屁股,从婴儿车旁边的袋子里拿出一袋纸巾,迅速抽出好几张,一只手便按在男人的脸上来回擦起来:“实在不好意思,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
”
婴儿车里的崽子也奶声奶气地哼哼,两只肥手搅在一起老实巴交地望着男人,眼里写满了诚恳的道歉,好像在说“不要怪妈妈,都是宝宝的错。
”
男人脸上的怒气,被擦一下,少一分,擦一下,少一分,最后语无伦次地摆起了手:“没事,小孩太可爱了,渴了还会自己喝东西呢。
”
悯希抿唇浅笑,算是回应,他草草擦完男人脸上的奶渍,正要问对方要不要喷点清新剂遮一下味道,等候室外,突然奔过两三个拿着对讲机的保镖。
“拍卖马上要开始,前面发生什么了?!”
“谢家贪污,谢长山倒台……以前那些被谢恺封压过风头的少爷小姐,拦住了谢恺封……”
……
拍卖会在中午十二点开始,其中有一样展品是翡翠摆件,谢长山那老头子喜欢,又不想亲自跑这么一趟,这份差事就落到了谢恺封的头上。
自从那晚收到悯希发来的幼婴照片后,谢恺封回去就一直在家中置办婴儿的用品和物件,今天也是百忙之中抽出的空。
他在一号等候室阖目休息,听到侍者的叫号,悠悠转醒,想要起身前往拍卖厅,却意外察觉到气氛与刚进来时不同。
十一点半还是大晴天,十一点五十雨点狂降,不断有新人进来,踩湿门口的地毯,身上裹挟着冷意从谢恺封身边经过——
无一例外的是,那些搓着胳膊、妄图给身体升温取暖的人,一旦看见谢恺封的脸,都会停下手头的动作。
“就是他吧?”“就是他!我刚看了网上传的照片,他应该是谢家老二……”“他怎么还若无其事在这等着拍卖会开始的,难道还不知道自己亲爹贪污,房产都被查封了两处……”“谢家都破产啦,他哪里有钱拍。
”
谢恺封听见他们没有故意收敛音量的声音,有些迟钝,许久之后,才皱紧眉头。
一个好笑的念头冒出头来:破产,在说他?
谢恺封好笑地按了按鼻梁,觉得是因为这几天到处奔波,睡眠质量不佳,每晚梦里都是悯希和自己的种,脑子彻底乱套了。
宝宝,看你折磨得我,给你发消息也爱答不理,明明答应了我,可我一个星期打过去十四个电话,没一个接的,这么绝情,看,把我彻底逼疯了吧……
居然听见这么荒唐的话。
谢恺封没有当真,他甚至认为这或许是某个仇家在拍整蛊类视频,想记录他崩溃和失声大哭的样子。
他站起身,无视那些恶意的视线,想走出等候室。
“砰!”
谢恺封感觉到自己的胳膊撞到一个冰凉的硬物,没等看清那是什么,脚边就炸开了碎渣。
耳边传来矫揉造作的惊呼斥责:“哎呀,这可是价值一千多万的古董,你没长眼睛呀!”
谢恺封挑起眼皮,冷飕飕直视过去。
为首的粉毛没有梗着脖子回视,他捂住嘴巴蹲下去,对着那一堆碎片鬼哭狼嚎,他的侧脸由此露出来,让谢恺封看清了上面的眉眼。
谢恺封又抬头,一一看过前面堵在门口的一群人,半晌过去,他冷笑:“是你们。
”
他一眼都没分给地上所谓的“古董”,这让门口那群人表情有些古怪地互看了一眼。
“是我们又怎么样,”有个生面孔气势汹汹:“少爷,我们又没挡你的路,不必这么过分吧!虽然这个古董不算贵,但也是有价无市的,你要怎么赔?”
谢恺封喉咙底发出一声含糊的笑。
这是拍卖会,谁会自带古董来,况且他刚才只是自己走自己的路,根本没去故意撞别人。
哪怕是栽赃,也实在是太不走心了。
没办法,谢恺封向上爬得太快,被他踩在脚下的垫脚石太多,看不惯他的人也多。
这几个是跳得欢的,隔三差五就要找茬,谢恺封有点印象,前面这两位是陆家的,分别是陆帆和陆以珺,再后面的几个他只认得一个林灯。
林灯见谢恺封望过来,藏起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