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3/3)
但他使不上半点力气,只能昏昏沉沉地说:“我在凉州待了二十多年,没出去过……”
汤沃雪再度仰起头,因她心里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泪水如同山崩地裂般涌出,她的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可她还把一句话说得很温和:“咱们去京城吧,京城的灯市,天下第一,你会喜欢的。
”
戚归禾道:“好啊,我再给你做一盏莲花灯。
”
汤沃雪边哭边笑:“嗯,好啊……我,我……”
她哽咽地几欲干呕:“我最、最喜欢你……送、送我的那一盏……莲花灯……你……你说要、要和我共度余生……那天,我高兴的、高兴的睡不着觉。
”
戚归禾听不清她的声音,那音调忽远忽近,断断续续,像是一阵风从空无中吹来,复又吹向空无之处,而他的身骨也轻盈了许多。
他全身都在剧烈作痛,刹那间又好像一点也不痛了,他便说:“阿雪,我……有些累了,我睡一会儿,阿雪也休息吧……明早,我就醒了,等我醒了……我们……”
他这句话没有说完。
汤沃雪伏到他的肩头,誓要送完他这一程:“你累了,就睡吧。
你只是困了,睡一觉就好了,等你睡醒了,我们就回家,回到将军府上,大家都能过上平静的日子。
”
他的回应若有似无:“好……”
汤沃雪喃喃道:“走好。
”
待到他的气息消逝得一干二净,心跳也完全终止,汤沃雪再也坚持不住,伏地大哭。
她哭得头痛欲裂,像个疯子一般滚地不起,只觉摧心剖肝的痛苦也不过如此。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世事反复无常,失而复得最欣喜,得而复失最痛彻心肝。
*
当天夜里,华瑶收到了戚归禾逝世的消息。
彼时,她正在杜兰泽的房间里,亲手喂杜兰泽喝药。
她的侍卫跪在地上,沉声禀告戚归禾的死讯,她端药的手指颤抖不停,差点溅到了杜兰泽的衣裳。
杜兰泽接过药碗,把药汁一饮而尽,随后才说:“殿下。
”
华瑶道:“我没事。
”
杜兰泽握着华瑶的手,摸到她的掌心冷得像一块冰。
杜兰泽连忙捂紧华瑶的手指,轻声劝慰道:“殿下,逝者已去,请您节哀。
”
其实杜兰泽不该用这句话来劝说华瑶。
她自己也看不透生离死别,但她深知失去至亲的悲恸是何种滋味。
杜兰泽缓缓道:“谢云潇重伤卧床,心脉受损,切忌大痛大悲。
请您派人守好他的住处。
等他能下床行走,您再把真相告诉他。
现如今,燕雨、齐风也在养病,您手上能调用的武功高手不多,必须小心行事。
”
华瑶终于回过神来:“确实,我的皇兄快来了,他的心肠很歹毒,我还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在这个节骨眼上,谢云潇绝不能出事。
”
杜兰泽呢喃道:“二皇子来意不善,用心险恶。
”
二皇子姓高阳,名晋明,比华瑶大九岁,年方二十六,正当壮龄。
晋明的母亲是圣宠不衰的萧贵妃,父皇对晋明爱屋及乌,多年来从未薄待于他。
父皇赏赐他富饶的封地,也养大了他的野心。
华瑶闭上双眼,心想,她也会下狠手。
毕竟,高阳晋明没打算给她留活路。
华瑶和杜兰泽商量完毕,又赶去了谢云潇的房间。
她加派了两批守卫,不分昼夜地保护谢云潇。
谢云潇的伤势正在逐渐好转。
短短几天后,他的意识完全清醒。
他立刻召集自己的亲信,询问他们华瑶、戚归禾的状况如何。
亲信回答,公主几乎痊愈,戚归禾仍在静养。
汤沃雪医术精湛,拯救了无数人。
亲信还说,公主马上就会来探望谢云潇。
谢云潇信以为真。
谢云潇的皮外伤已经结痂,他在屋子里洗了个澡,换了一件干净整洁的衣裳。
那衣裳是华瑶为他准备的,月白色绸缎衣料,质地柔软又舒适,格外合身。
谢云潇等了一会儿,华瑶果然来找他了。
她走进他的卧室,对他笑了一下,她称赞道:“这件衣裳很适合你,你真是风华绝代。
”
谢云潇不甚在意:“皮相而已,不算什么。
”
华瑶扯住谢云潇的衣袖,与他一同坐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