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章 天涯海角任逍遥(2/3)
知州便是倭贼竹中半兵卫。
竹中半兵卫笑道:“皇上如今只信魏公公的,本州是魏公公的人,还怕什么?”武名扬一喜,道:“我也是魏公公的人。
”竹中半兵卫道:“你想追认魏公公做你的干爹,已是太迟了。
胡捕头,还不动手?”
那店伙把刀高举过头,武名扬眼见刀光慑人,汗毛直竖,什么也顾不得了,忙不迭道:“不忙……小弟确已拜了魏公公为干爹,听我慢慢叙来。
那时魏公公到武当山紫霄宫行香,启建道场,小弟尚是布衣之身,恰在宫中养病,听说魏公公乃当朝第一忠臣,这个机会怎可错过,便趁他闲步后院之时毛遂自荐……”
竹中半兵卫插口道:“什么叫作‘毛遂自荐’?”
武名扬道:“这是有典故的。
毛遂是战国时赵国平原君门下客,平日得不到重用,是个不起眼的人物,秦围赵国邯郸,平原君到楚国求救,他自荐为说客,说什么‘使锥虽得处囊中,乃脱颖而出,非特末见而已’,意思是锥子若放进布袋,必有崭露头角之时。
平原君用他为使,果然说服了楚国与赵国合纵,于是赞他‘公三寸不烂之舌,胜百万雄狮’。
”武名扬尽力说得明白,好取得知州大人好感,暗下奇怪:“他不知这个典故,可知他这个知州也不是正经做来的。
”
竹中半兵卫“嗯”了一声,道:“我不相信,凭你自我炫耀一番,魏公公便收你为干儿子。
”
武名扬心想:“毛遂自荐并非自我炫耀,这会儿也不与你争。
”说道:“你说的是,当时魏公公道:‘嗯,很好,你的才能公公我很是赏识,只是天下有才能的多得数不清,公公我总不能都收为干儿子吧?’我那不识时务的女伴冲撞了公公几句,说我不顾廉耻,公公又道:‘你看,有这等人在我身边,我的命却不保了。
’我知道魏公公要的是忠心,为了能成就事业,无毒不丈夫,小弟手起一刀,就将女伴杀了……”
少冲听到这里,险些叫出声来,心中大为不安:“倘若武名扬所说属实,那女伴当为苏姑娘,难道苏姑娘已为他所杀,不会的,不会的,武公子怎会做下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来?”又听武名扬续道:“魏公公见我忠字当头,好生欢喜,当即接纳了小弟,让小弟暂充锦衣卫总旗之职,先在白莲教中卧底,待灭了白莲教再论功序爵。
”
竹中半兵卫道:“竟有老弟这般的中国之人,哈哈,很好,不错,听你的话不似假的,要杀魏公公的人我难以做主。
”转头低声吩咐一名手下:“将这里的事转达回去,再把首领和田大人的话带回来,速去速回。
”那人应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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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名扬奇道:“你是这儿的地方官,还有什么大人?”竹中半兵卫“呃”了一声,似觉说漏了嘴,便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恰巧魏公公正在花间坊行乐,故着人去问他老人家。
”他话一说完,便觉话中漏洞百出:魏公公如何会来临清这个小地方?他一个太监,又怎会去花间坊嫖妓?
武名扬道:“魏公公也在临清,那太好了。
”
竹中半兵卫瞧他尚不知花间坊为何地,总算松了口气。
不久回来的人在竹中半兵卫耳旁嘀咕了几句,竹中半兵卫点点头,肃然道:“实在对不起之至,此事牵涉重大,只要是朝廷派来的人,一律格杀毋论。
尸体焚毁,不留痕迹。
”
武名扬惊道:“到底什么事牵涉重大,定要擅杀锦衣卫士,黄大人不让小弟死个明白,小弟到阎王那里不好交待。
”
竹中半兵卫一笑,并不理会,呼店伙道:“快快动手,以免夜长梦多,首领那里还等着回话呢。
”
武名扬急道:“别杀我!我不是朝廷派来的,我这锦衣卫是冒充的。
”
竹中半兵卫大不耐烦,道:“一会儿是,一会儿不是,你到底是什么人?”
武名扬见有转机,忙道:“我是个江湖中无门无派、与世无争的浪人,那头陀是我的师父,人称‘跛李’,你看他总不似朝廷的人吧?”
店伙道:“这恶头陀我识得,他便是江湖上劣迹斑斑的吸血头陀跛李。
”说这话时,面有惧色,兀自心有余悸。
武名扬听胡捕头口气,显非白莲教中人,立即骂跛李道:“是啊,这头陀实在可恶之极,小弟被他逼着做了徒弟,没少受他的折磨,早想为江湖除害,今日他想吸胡大哥的血,小弟虽技不如人,但是不忍孰不可忍,义字当头,只好冒险,哪知这位胡大哥武艺超群,反倒救了小弟。
嘿嘿,恶头陀害人反害己,好笑啊好笑。
”这番话正投合胡捕头,又给了他一顶高帽,想必能取得他好感。
又想自己与跛李相互设防,竟没想到酒中之毒乃第三者所下,最后落得两败俱伤,让这些阿猫阿狗欺凌,觉得又惭又恨。
竹中半兵卫却叹道:“这头陀死了倒甚可惜,想当初他在徐鸿儒手下做事,于咱们帮助不小哩。
武名扬闻言忙道:“小弟也在徐鸿儒手下做过事的。
”竹中半兵卫道:“哦?你任何职?如何称呼?”
武名扬心想:“是了,你们是白莲教中徐鸿儒一伙。
”便道:“小弟武名扬,在白莲教中任迦楼罗部部首一职,毒杀莫人敌,为徐鸿儒做上教主除去一绊脚石,密室杀死王好贤,也有小弟功劳。
这头陀不过徐教主门下一清客,也没做过什么事。
”说这话时脸现得意之色。
竹中半兵卫轻声笑道:“将莲花峰天险的地形画下来交给五宗十三派,让正邪两道斗个你死我活,又引来官军收拾残局,你的功劳也不小哩。
武名扬,你来得好,咱们找你还找不着呢,你倒送上门来了。
”
少冲听了也是一惊,暗道:“五宗十三派如此轻易攻陷闻香宫,官军突如其来,白莲教中必有内线暗中行事。
我早猜到武名扬就是真机子所说的那个卧底之人,但没想到他也投靠了朝廷。
”
武名扬听了这话,脸色甚是难看,叫道:“我,我不是武名扬……”
竹中半兵卫道:“你一会儿锦衣卫,一会儿魔教教徒,又一会儿无行浪子,《三国志》中有个三姓小儿吕布也没你变得快,以至你原来是什么人,连自己恐怕也搞不明白了。
”
武名扬羞得面红耳赤,仍道:“是是,大人是什么人,小弟就是什么人,总之与大人同生共死,同甘共苦……”他话说得动听,心里却大骂他不止,暗道:“要是逃过此劫,定报今恨。
”
哪知竹中半兵卫听了他话,觉得有趣,道:“是么?倘若我是日本国人,你也是么?哈哈……”笑了两声,陡觉适才有些忘形,说漏了嘴。
虽觉此人已无法传扬出去,但毕竟怕隔墙有耳,当即止住笑,催令店伙动手。
少冲得武名扬两次相救,又顾念他是武太公一脉单传的男孙,自不愿他就此丧命,见其势已急,便弹起身来,挥掌将身旁的诸人打倒,纵身下楼,飞脚踢起一片瓦片,早将那店伙贯脑击死,一掌向竹中半兵卫劈到。
竹中半兵卫道:“又是你这小子。
”想到失去州衙这块好地盘,一大半应归咎于这小子,不料他又来捣乱,气急之下,也挥动拳脚,来斗少冲。
竹中半兵卫习过拳术,但他坚守招势而不变通,加之未修炼过内功,怎是少冲对手,未及十回合,已被少冲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武名扬在旁叫道:“少冲老弟,打得好,快结果了这贼官性命,不留活口。
”
却见美黛子冲下楼来,抱住少冲道:“不要。
”
少冲知她顾念同族之情,不忍他死,便道:“我不杀他便是,不过他迟早会被朝廷抓住,也是死路一条。
”
美黛子道:“竹中大人一家三代侍奉我丰臣家,我宁可他被明廷问罪,也不想他死在你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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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冲便向竹中半兵卫喝道:“我今日饶了你,胆敢再做坏事,也难逃公道。
”
竹中半兵卫在一名手下搀扶下离去。
少冲正要检视武名扬的伤势,忽听到朱监军叫声,暗道不好,便欲奔上楼去,却见朱监军被人押着走下楼来,一看那人竟是风魔小太郎,指着他道:“你自管冲着我来,此事与他们无关。
”
风魔小太郎说了一句倭语,少冲便问美黛子道:“他说什么?”
美黛子埋着头紧咬嘴唇,没有答他。
朱监军道:“他说丰臣小姐是大日本的叛徒,用不着可怜竹中大人,何不让野男人把他杀了,也把我杀了?”
少冲听他竟称自己是“野男人”,大怒道:“我不许你侮辱黛妹。
”刚走出一步,却被美黛子拉住衣角,见她眼中莹然有泪,忍住怒气一想:“黛妹与他有婚约在前,与我有暧昧之事在后,是我的不对了。
”自知理亏,便也作罢。
朱监军用倭语说对风魔小太郎道:“你败在少冲手中,输了丰臣小姐,人家都不要你了,还来纠缠她作甚?这可不是日本武士的作为。
”
风魔小太郎恶狠狠的道:“我不是来纠缠丰臣小姐,我是来杀这明蛮子的。
”说罢用劲推开朱监军,拔出野太刀向少冲猛奔而来。
少冲正想该不该还手,风魔小太郎的刀已砍到。
他闪身而避,后背仍被刀尖划出一条口子。
这时的风魔小太郎已似疯狂,狂乱的挥砍劈斫,逼得少冲穷于招架。
他起初还能在桌椅板凳间趋避,有所阻隔,风魔小太郎的锋芒有所不及。
但身上本已愈合的旧伤,牵动之下崩裂开来,立时染红了衣衫。
美黛子见情郎有危,扑身到两人中间,道:“风魔君,拜托你别杀死……”
风魔小太郎置之不闻,手中的刀竟向她砍来。
少冲急在她腰下一托,把她送到朱监军身边,道:“你们快走,不用管我。
”说话时又被劈中两刀。
美黛子双膝跪地,声泪俱下。
朱监军道:“当真是孟姜女哭长城,感天动地,催人泪下,我这个监军大人看着也于心不忍了。
”便对她道:“我有法子对付小太郎,但你在这儿我不便下手。
不如你去东边五里,那里有个十里亭,我救了你的情郎到那里与你会合。
日出前我们还未赶到,便是遭了毒手,你也不必等了。
”
美黛子含泪望着朱监军,朱监军又道:“你也别担心,本监军还不想亲手杀死这个倭人。
你再不走,你的情郎就没命啦。
”
这时风魔小太郎已将屋中桌椅尽皆推倒砍成碎片,少冲避无可避,只得跟他兜圈子,处境更加凶险。
美黛子别无他法,也只有寄希望于他,一咬牙冲到店门,忽然停步叫道:“少冲君,我在那里等你,你一定要来。
”说完这话才向东奔去,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少冲见她离去,不会看着自己死去而伤心欲绝,心中反觉坦然。
朱监军站在一旁筹思良策,瞧见柜台上的三个酒坛,心下有了主意,当即一手一个,头上再顶一个,却如松鼠般窜到楼上,借着微弱火光,把右手酒坛瞅准风魔小太郎的脑袋用力扔去。
风魔小太郎一心要杀死少冲,哪里顾着飞来横“坛”?这一坛竟是一扔而中,一声闷响,酒坛破开,酒水流了一地。
沾火即着,屋内迅即大亮。
朱监军少时习过春秋百艺,杂耍功夫甚高,歇手了好些年,自感功夫有所荒废,今日重操旧艺,竟也得心应手。
正在窃喜,却见风魔小太郎兀自无事,他再把左手酒坛扔去,又砸了个正着。
风魔小太郎双眼为湿发遮住,头脑也有些麻木,他大骂“叭嘎”不已,手中的刀却舞得更快了。
“叭嘎”在倭语中意即“猪”。
朱监军心道:“你先别得意,待会儿把你做成酒香烤猪。
”抱起头顶那坛,再向他砸去。
风魔小太郎再被砸中,怒气上冲,双眼翻白,连挥两刀,便将房柱砍断。
另一根房柱早已摇摇欲折,这根房柱一断,楼房立时垮塌,把他埋在了瓦砾堆中。
少冲见房屋垮塌后不见了朱监军,心中一紧,到瓦砾堆前呼道:“监军大人……”却觉有只手搭上自己肩头,说道:“我在这里。
”转头见是朱监军,才松了口气。
想起武名扬尚伤重未治,来寻他时,连同跛李两人都不知去向了。
此时火势渐大,两人大步奔了出去,背后风助火势,已将客栈一大半吞噬,烧红了半边天。
客栈中的住客早在武名扬和跛李相斗已惊走过半,后来少冲和小太郎相斗时走个精光,只有风魔小太郎埋身其中,不免做成了“酒香烤猪”。
少冲甫一脱离险地,便想起美黛子还在十里亭等候,当即大步流星向东奔行。
朱监军也是大步跟上,一边问道:“倘若我当时埋身客栈中,你会不会冒火救我?”少冲没想到他有此一问,还是答道:“大人有恩于我,自应冒火相救。
”朱监军道:“倘若你救我后耽误了见你的情妹,你还会不会救我?”少冲道:“毕竟大人的性命要紧……”说这话时,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