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3/3)
你也太霸道了。
”
华程看向他:“她那条狗,被她爸杀了。
”
刘壮愣了愣,突然说不出话来。
小姑娘虽然来得晚,但一进教室就有位置坐,狗也在她脚边乖乖待着,看得出来是经常陪她来上课的。
云锦又看了小狗一眼,翻开三年级的英语课本,继续刚才的课程。
小姑娘大约是对她不满,别的小孩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只有她时不时地冷哼一声,云锦看过去,她就倔强地抬起下巴,就差直说我不怕你了。
云锦没有理她,继续上课。
下午五点半,放学了。
因为答应村长要多留两天,当天晚上,云锦一行人便在村子里住下了。
住的房子是村长家的,他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后,便拉着媳妇儿去儿子家住了,直接把整套房都腾给了他们。
晚饭是李余做的,吃完饭天还没黑,华程便拉着云锦出门散步。
山里的生活平静如水,他们这群陌生人的到来,就像一股大风,直接把平静的水面吹得波涛涌动。
华程和云锦一出现在村子里,就被几个老太太围住了,然后人越来越多,简直比白天的学校还热闹。
云锦长得冷淡,他们就更愿意跟看起来随和的华程说话,华程笑得脸都快僵了,时不时向云锦投去求救的目光。
云锦一早就知道出来散步会是这种结果,淡定地站在他后面看好戏,直到一个老人家拉了拉她的手,问她怎么三十岁了还没要孩子。
行了,这下她也不能作壁上观了。
两人费心应付,好不容易逃出重围,正准备回去时,又一次遇到了牵狗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到他们,立刻朝云锦冷哼一声。
华程:“你这小孩……”
“西西!西西!”
远处传来女声焦急的呼唤,小姑娘牵着狗扭头就跑,云锦抬头看去,下一秒就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对视了。
女人愣了一下,冲她局促的笑笑,便拉着小姑娘回家了。
“认识?”华程问。
云锦实话实说:“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
他们现在所在的陈家村,跟她的出生地云庄离得不算太远,大山里村子与村子之间的关系也没那么浅淡,遇到小时候认识的人也很正常。
想不起来的人,就是不重要的人。
云锦没有纠结这个,跟华程去没人的地方转悠两圈后就回家了。
当天晚上,睡梦中的华程突然听到一声压抑的抽泣。
他倏然惊醒,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时,双手就已经抱住了云锦。
“宝贝不怕,我在呢。
”
云锦的脸埋在他的怀里,低低地颤抖梦呓:“阿黄……”
华程静默一瞬,轻轻拍她:“云锦,云锦?”
云锦茫然地睁开眼睛,瞳孔好一会儿才聚焦。
她按了按太阳穴坐起来,华程立刻倒了杯水给她。
清凉的水从喉咙滑进腹中,云锦冷静许多:“我梦见阿黄了。
”
华程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安静地看着她。
云锦:“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了。
”
眉心有白点的阿黄,眉心没有白点的阿黄,在她的梦里交替出现,最后全都变成了老家门口的一滩血迹。
她六岁那年,云威从外面捡了一只小狗回来。
“你喜欢的话就养着,但要是敢拿我的粮食喂它,我就打死你。
”他当时恶狠狠地说。
但她还是很开心,因为这是她有限的人生里,云威作为父亲唯一给过她的东西,因为她有小狗了。
她给它取名叫阿黄。
年仅六岁的她还没长出硬硬的壳,还是会被亲爹的威胁吓到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她不敢拿家里的东西喂阿黄,哪怕是要丢掉的垃圾。
她会在学校搜集同学吃剩的饭,这里找一点那里找一点,一点一点地把阿黄喂大。
阿黄被她养得很好,在云庄一众小狗里胖得很突出。
阿黄很有灵性,每天都会接送她上下学,风雨无阻。
阿黄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最好的朋友死在除夕的夜里,变成了老家门口的一滩血,变成了云威餐桌上一口咕嘟咕嘟冒热气的锅。
之后很多年的午夜梦回,她都在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把阿黄养得那么胖,又或者早在云威把它给自己的时候,就狠心把它赶出去,它是不是还能活得久一点。
再后来,她连梦都很少梦到了。
“估计是因为白天的事,才会做这样的梦。
”云锦冷静剖析。
华程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将她抱进怀里。
“我现在订机票,我们明天回去。
”他沉声说。
云锦推开他:“不行,我答应村长要待满三天。
”
“可是……”
“没有可是,”云锦平静地打断,漆黑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他的眉眼,“华程,我早就不怕了。
”
华程知道她做出的决定无人能改,静了片刻后拉着她重新躺下:“睡觉睡觉。
”
一夜无梦。
第二天,云锦准时出现在教室里。
她讲课不够有趣,但条理清晰易懂,孩子们听得还算认真。
除了那个叫陈西西的小姑娘。
她在上课的时候,陈西西只会低着头跟狗玩,下课的时候会跟其他小孩说她坏话,别的小孩不理她,她就一脸气愤地往讲台上放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云锦本来没想理她,直到她放在讲桌上的青虫,吓哭了一个五岁的小孩,她才出言制止这场无聊且幼稚的游戏。
“我在这里的课只有三天,你如果实在不喜欢我的话,可以先去隔壁教室上自习,或者请假到后天早上再过来,反正我最近讲的课,你们老师到时候会重新讲一遍,就算请假也不会影响你的正常进度。
”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不喜欢自己,但不喜欢一个人没有错,小孩子的情绪也应该被尊重,与其勉强她留在这里,不如各退一步。
云锦自认提的建议还算合理,陈西西却突然生气:“走就走,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不想听你这个坏人讲课!”
说完,就拉着狗离开了。
云锦又看了一眼屁颠屁颠跟在她身后的小狗,示意一直守在外面的华程送她回家,然后就继续上课了。
陈西西一整天没在学校出现,但翌日一早,她又来了,这次没有带狗。
云锦站在教室门口,正在迎接小朋友们,看到她也没有太多反应,只是让她快点进教室,就像昨天的争执没有发生过一样。
陈西西盯着她看了半天,最后磨磨蹭蹭走到她面前:“我妈中午想请你去我家吃饭。
”
“你妈?”云锦顿了顿,想起昨天那个女人,“是昨天叫你回家的人吗?”
“那个是我小婶,不是我妈。
”陈西西木木道。
云锦点了点头,又问:“为什么突然请我吃饭?是因为昨天的事吗?她是不是以为我在为难你?那个叔叔昨天不是跟你一起回去了吗?他应该解释清楚了啊。
”
昨天提出那个建议的时候,她就想到家长可能会担心,才会让华程跟过去。
以华程的情商,应该会给出一个完美的理由才对,为什么家长还要请她吃饭?
面对云锦的疑问,陈西西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云锦看出她的情绪不对,顿了顿后问:“阿黄呢?你今天怎么没带它?”
听到阿黄的名字,陈西西总算抬起头,和她对视几秒后,眼圈缓慢地红了。
明明是大晴天,云锦的脑海中却突然电闪雷鸣,早已经愈合的应激后遗症,在这一刻突然绽出新的伤口。
她扭头就往外跑,把孩子们大呼小叫的挽留和疑惑远远抛在身后。
望升小学和陈家村之间,只有一条长长的窄窄的路。
山里有很多这样的路,云锦一走就是很多年,有段时间以为自己走出去,就永远不会再回来。
被华程刷得很干净的小白鞋踩进没有干透的泥地里,云锦的身体越来越重,肺泡疼得仿佛要炸开。
视线模糊间,她隐约看到了除夕夜的雪,只是这一次身后跟了一个名叫陈西西的小尾巴。
茫然,恐惧,无措,全都藏在疼痛的呼吸里,云锦冲进村子,下一秒面对突然出现的岔路,突然陷入空白的思绪里。
她不知道陈西西的家在哪里。
“云锦!”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下意识回头,华程笑着同她招手,阿黄卧在他脚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茫然,恐惧,无措,全都消散无踪。
他又一次接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