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莜麦(3/3)
?”
赵凌成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公交车上除了他俩还有五个人,都是熟人,也全都在打量他们俩。
到站,他也是下意识拔步就走,不过又生生止步:“司机同志,有孕妇。
”
这种小城生活起来蛮爽,人不多,但配套很完善,人也都很友好。
听说有孕妇,公交司机停了很长时间。
但到了家门口,赵凌成就愈发觉得情况有点怪异了。
他家窗户下有一群家属,正在袖手闲聊。
她们之间似乎有种隐秘的默契,一看到他,集体捂嘴偷笑。
他进门,她们笑的愈发凶了。
赵凌成有点怀疑,怕是魏摧云的事传到基地,这帮女人是来笑话他前妻的了。
但好像又不对,因为她们表现的,和陈棉棉关系很好的样子。
而在原来,赵凌成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其实是因为听说陈棉棉要用莜麦换瞎瞎,家属们来送她莜麦票,换瞎瞎的。
陈棉棉指指赵凌成的背影:“改天吧,今天不方便。
”
倒票也是搞资本主义,要悄悄干的,家属们就都说:“行行行,我们改来再来。
”
陈棉棉得客气一下:“既来了,家里坐会。
”
但家属们如鸟兽散,纷纷说:“不了不了,还要回家做饭呢。
”
赵凌成正在客厅里,拿暖壶倒水。
他记忆里前妻并不擅长社交,今天的她却很会,这就更加奇怪了。
但他也立刻想到了,魏摧云那么爆的脾气都能被她哄开心。
也许她并非不擅长社交,只是懒得跟他社交而已。
陈棉棉还想展开说说,她是如何只凭一只农药瓶就挽救了三亩蔬菜地的丰功伟绩。
但赵凌成目的明确,看她进门就掏合同,并说:“听说你是红专学霸。
”
陈棉棉早就跟他讲过了的,她说:“我跟你讲过呀。
”
赵凌成当然不相信妻子能是英文和俄文的双语学霸,但算了,他不发表意见了。
毕竟外语就像数理化,真要用的时候可搀不了假。
她就算凭学历拿到一份外语方面的工作,搞不定的话也是闹笑话,还得被撵回家。
说回合同,他说:“关于合同,我修正了一些条款。
”
陈棉棉示意他先不要着急,转身进厨房,舀了一小碗已经处理好的莜麦出来。
把碗端到他面前,她笑问:“看看这是什么?”
赵凌成见是一碗黑黢黢的小颗粒,想了一下:“苦荞壳,荞糠?”
他对粮食并不感兴趣,就又指合同:“咱们的婚姻,将不设期限。
”
他突然更改条约,陈棉棉当然得问:“为什么?”
赵凌成递钢笔:“没有为什么,总之,以后谁先提离婚,谁将自动丧失抚养权。
”
陈棉棉是律师,最善于洞察人心的,但一时间也被他搞懵了。
其实如果能一直待在军工基地,在这个年代的大背景下,会是最好的。
因为不论食物还是社会环境,这儿都相对外面更好。
但陈棉棉是个事业女性,而且是完成原始积累的事业女性,她熟谙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并不想被困顿在个小小的隔壁小城里。
她能做事业,她不怕危险,也不怕困难,再说了,职业警觉,搞不明白内在逻辑,她不敢签字。
推合同,她说:“我需要知道原因。
”
赵凌成其人气质很怪,他并不伟光正,他还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该怎么形容呢,就是,他有一种淡淡的死感。
分明他五官俊美气质卓然,但没有活人气,没有情感流动。
他面无表情:“你不但需要剖腹产,还有个一产褥期,你会变得特别虚弱,你必须依赖人的照顾,但是你娘不行,你姐也不行,小陈,除了我,没有任何人能帮你,能照顾你,而且你很爱孩子对吧,我能给孩子的,会是你能找到的,最好的。
”
陈棉棉虽然没生过孩子,但见过很多的孕妈妈,也最知道坐月子的重要性。
她也确实没得选,必须依赖赵凌成来过完产褥期。
至于将来,谁先提离婚还真说不定,毕竟在原书中赵凌成另有感情线。
想到这儿她接过钢笔签名拍笔:“合作愉快。
”
赵凌成接过笔,签名龙飞凤舞,还得重申:“为了孩子,一起洁身自好吧。
”
怀疑她会婚内勾搭魏摧云吗,他想得可真多。
一式两份的合同,陈棉棉接过一封来,却问:“对了,姜霞小妹应该叫你什么?”
姜霞小妹就是女主姜瑶,主角,当然也是好人,而且命特苦。
原书是本高干文,讲的是个烂黄瓜高干子弟如何巧取豪夺,睡服一票女人的故事。
是虐文,虐女文,而女主并不爱男主,真爱的就是赵凌成。
大西北苦嘛,小说都写得跟苦瓜瓤子似的。
赵凌成说:“你说的是姜瑶吧,跟姜霞一样,我姑奶奶辈,怎么了?”
陈棉棉搧合同:“为了孩子,一起洁身自好喔。
”
赵凌成大概还不知道姜瑶暗恋自己的事,脸色如常,还挺自信:“我当然会。
”
合同签了,陈棉棉就准备跟前夫谈谈他那可怜的舅舅,林衍了。
但因为他态度不好,独断专行改条款,她也就不打算像之前一样以诚相待了。
她准备卖个关子,先急他一急。
不过赵凌成也不知是真忙还是假忙,总之,他不接招。
他来去匆匆,收了合同再看表,说:“既你身体没问题,明天一早去泉城。
”
拉开门说:“有不舒服就找孙冰玉,万一有危险,马骥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
赵凌成今晚必须加班,因为在老美的侦察机加装了一套系统后,他们的武器也要做出相应的调整。
今天他要拉着所有人熬个夜,明天把图纸给到下游兵工厂。
等兵工厂做完调整再送回来,他们就要执行空天打击任务了。
祁政委其实希望他休息几天,养一下身体再搞,因为大家都特别累。
赵凌成之所以要赶,是因为他不仅要匀出结婚的时间。
林衍去世也就这几天,他还要匀出时间帮林衍找块好墓地。
虽说哪里的黄土都能埋人,贫脊的大西北也没有清山秀水可供人长眠。
作为降将又是敌特,他的尸骨也没可能返回家乡。
他自己也总说,他错过了战死沙场,最好的归宿就只剩一个,曝尸荒野。
但总归赵凌成是要帮他找个稍好点的地方,让他长眠的。
他急吼吼的要走,前妻却哐的一把,又把门给关上了。
他有点生气,以为前妻跟原来一样又要跟他吵架。
而她吵架的目的自来都是要钱,为免麻烦他已经在掏兜了。
掏出身上仅有的几块钱,他看都没看她,只竭力厌抑着厌恶说:“我只有这么多了。
”
照以往的经验,只要给了钱就能买到她闭嘴。
但今天她居然不接钱,而且她先说:“许小梅的弟弟许大刚,民兵队副队长,打人最狠,贪财最多,但是,我知道他贪的东西都藏在哪儿,我还能送他去坐牢。
”
又说:“我还有办法,不但能让你舅舅吃饱,还能把他养的白白胖胖。
”
赵凌成眼神中的死感变成了惊讶。
除了民兵,林衍最大的问题就是饥饿。
他是所有右派中罪恶最深的一种,敌特,他的粮食也总会被别人抢走。
哪怕没人故意搞他,长久的饥饿也让他濒临崩溃。
陈棉棉却说她能让他吃饱,变的白白胖胖的,她打算怎么做?
赵凌成想了想,掏内兜,把所有的粮票也全掏了出来。
她是乡下人,更了解乡下。
但他了解她,不论做什么,前提是问他要钱要粮票。
可他已经拿出自己身上所有的积蓄了,按理她该继续往下讲了吧。
但她却拉开了门:“去加班吧,记得别太辛苦喔。
”
赵凌成也不想跟孕妇发脾气,竭力忍耐:“觉得钱不够我去借,但是讲讲吧,什么办法?”
陈棉棉此刻的神态就是他刚才的,双手抱臂一脸冷傲:“我现在不想说。
”
说不说的,她又小声说:“它能把你舅舅养的白白胖胖喔。
”
苦荞糠,西北人用来装枕头用的,枕芯子。
赵凌成刚才闻了也看了,确定那就是苦荞糠,他的枕芯里装的就是那个。
那东西如果烧成灰也能充饥,但它可吃不饱人。
赵凌成直觉不对,再问:“那到底是什么?”
陈棉棉这趟回来变化好大,她笑着再推他出门:“明天见喔,拜拜。
”
本来避妻子如水火,巴不得赶紧离开的赵凌成又折了回,拈起一撮荞糠在手中磨碾。
碾了片刻吹掉浮尘,他才赫然发现那并非荞糠,而是莜麦。
莜麦,所有杂粮中,营养成分最接近小麦的一种。
赵凌成也想到了,要用它填充枕头,不管民兵还是别的犯人可都发现不了。
要隔段时间送林衍这么一包莜麦,他不就能吃得饱了?
用观音土和莜麦伪装荞糠,这是只属于劳动人民的智慧,也是只有陈棉棉才懂的。
但不地,赵凌成想到什么。
陈棉棉说她知道许大刚把贪污的东西都藏哪儿了,那个也很重要。
因为许次刚坏到能杀人,他哥当然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且许大刚可是泉城民兵队的副队长,他也不止害林衍一个人。
赵凌成并不怀疑前妻的能力,因为她就是个人形瞎瞎,藏东西找东西,那是她的专长。
那么,许大刚都藏了什么东西,藏在哪儿?
赵凌成再看笑的得意的前妻,索性把手表也摘了下来,想以全部身家问个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