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造反(3/3)
陈主任,我们今天必须挖土豆,在场的人谁要吃你的羊肉,我就举报谁。
”
这种革命放大了人性中的恶,但大多数人还是善良的。
陈苟瘦,就是因为,他从来不会为了邓双全请的一斤羊肉而胡乱打人。
在半大孩子眼里,权力也没那么可怕。
陈棉棉帮陈苟实现了瞎瞎自由,他就要报恩,他誓要在今天挖完土豆。
他命令红小兵们:“继续挖,今天必须挖完。
”
还别说,因为邓双全没有捉到瞎瞎,他就没有公信力了,大家又开始挖了。
一亩地能产大概三千斤土豆,十亩就是三万斤。
陈棉棉不让马继业往城里拉了,眼看打麦场堆不下,就让他沿路堆。
二十几个半大孩子锄头抡的像风火轮,一帮老头连颗熟土豆都顾不上吃,背着篓子一趟趟的,将出农场的,两公里的路上堆的绵延着的,全是大土豆,把隔壁公社的人都看呆了,跑过来围观。
转眼中午,太阳刺眼,又热,陈棉棉躲在荫凉处给妞妞喂奶。
不一会儿,过来个老头:“闺女,谢谢你的羊肉。
”
再不一会儿,又跑过来一个:“闺女,肉我们藏的好着呢,红小兵发现不了。
”
看来祁嘉礼已经让他的老头兵们集体看过羊肉了。
身而为人,衣食住行,有了羊肉,老头们的干劲也愈发的足了。
但邓双全并没有走,而是一直在农场周围游荡。
他爸今天下午要带一大帮子民兵来呢,他必须在这儿等着,也必须搞革命。
想了半天,他终于想到办法了,冲进田里说:“你们和右派一起劳动,你们会受到他们的思想污染,你们会无耻堕落,所有劳动的红小兵,我要原地开除队伍!”
这不巧了嘛,陈棉棉别的不行,嘴皮子最溜。
她抱妞妞拍奶嗝儿,高声说:“同学们,申城来的一等小将曾风轻伤不下火线,在身体抱恙的情况下,昨晚一直在外面劳动,看看人家的觉悟,再看看你们!”
邓双全可不信:“放屁,那就是个羊日的,而且我爸……”
陈棉棉一声冷哼:“你爸给他灌了70度的闷倒驴,就以为他没力气干革命了,你错了,他是我的小将,他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和不屈的灵魂,他轻伤不下火线。
”
想在她这儿闹革命,正巧呢,她也要造邓双全的反。
她说:“我的小将那么优秀,但是看看你自己,邓双全,你配当河西第一小将吗?”
而她这样说,陈苟他们就全在笑,看来也是早就不服邓双全了。
邓双全想要翻盘,只有一个办法,诋毁曾风。
他大声说:“那姓曾的就是个孬种,懒货,泡子都是白的,他能干个屁。
”
陈棉棉故意往曾风身上扯事儿,就是因为她看到曾风了。
红旗渠处于高位,是在半山腰,她早晨四处看,就看到赵凌成和曾风在那边。
她估计最晚,他们俩中午也该回来,果然,这会儿已经看得人了。
烈日下,遥远的土豆田里,赵凌成扛一大捆红柳,曾风扛一小捆,蹒跚而来。
一个红小兵竖锄把:“那不是羊日的,他觉悟那么高?”
另一个往手里唾沫,抡锄头:“咱难道还能比羊日的怂,给我挖!”
还有三分之一的土豆呢,大家也就早晨吃过两颗土豆,但他们瞧不起曾风。
可是曾风此刻正在穿地而过,他的裤子已经被荆棘划破了,他的脸色是惨白的。
他拄着一把土枪,走路的时候都可以看出来,腿在发颤。
想当年两万五千里长征,爬雪山过草地,红军们最惨的时候也就他这样了吧?
红小兵们瞟他一眼,愈发锄头抡的像风火轮。
邓双全也被震撼到了,嘴里喃喃的:“他是个羊日的白泡子,他怎么能的,这不可能啊。
”
而曾风在看到陈棉棉的那一刻,直接瘫坐到地上,问:“邓大队来了吗?”
哆嗦嘴唇:“我,我要,要吃……”
他太累了,他必须吃羊肉。
而邓西岭说过,为了庆功,自己会带着一整头的烤全羊来农场,慰问他。
曾风跟着赵凌成,昨晚跑了不知道多少路,早餐就吃的洋芋。
他好饿啊,他甚至没力气进城了,只想邓西岭赶紧来,给他吃香喷喷的烤全羊。
陈棉棉见马继光在背土豆,忙说:“快,扶他去你房间休息。
”
曾风突然就有力量了,噌的站了起来:“不不,哥们,离我远点,滚开!”
他本来只是宿醉,缓缓就能好,是在马继光兄弟的宿舍被熏晕,大概还感染了细菌。
昨晚跟着赵凌成出门,他拉肚子了,边走边拉。
现在他哪里都不去,他要去睡陈棉棉和妞妞的那张炕,他要好好睡一觉。
他跌跌撞撞跑掉了,陈棉棉看邓双全:“我的兵,都那样了还拒绝休息,要奋斗,再看看你。
”
邓双全冷笑,声低:“哼,陈棉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耍了我魏叔,今天他也要来,就是来扒你的皮,我爸还要革你的主任,哼!”
魏摧云肯定生陈棉棉的气,估计也想搞掉她的革委会主任。
毕竟她不但耍了他,还四处跟人讲,说他又秃又胖,是个好色的老光棍。
但农场又不归他管,他还刻扣右派的粮食,他跑来干嘛?
不过邓西岭下午就要来了,赵凌成人呢。
他昨晚到底去干嘛了,接下来他准备怎么做。
毕竟今天一天,明天他们就要回基地了,他的事,能在今天搞定吗?
邓双全已经阻挠不了生产了,陈棉棉也懒得理他。
但看他叼着根狗尾巴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妞妞又撇着嘴,不想看他嘛。
她就故意说:“这曾风上哪了,该不会是躲哪悄悄睡觉去了吧,他可不能偷懒呀。
”
果然,邓双全转身就跑:“白泡子,他肯定是去偷懒了。
”
他要找到曾风,揭穿他偷懒的真面目。
他一走,陈棉棉就去找赵凌成了。
中午赵凌成背着一捆小山包大的细红柳回来,但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找到他俩住的小屋,曾风四仰八叉睡着,但他不在。
她于是又返回农场院子,又到打麦场,但都没有找到人。
听到一阵摩托车的响声,她估计应该是邓西岭来了,于是喊:“凌成,凌成?”
对了,林衍不住在宿舍院中,而是在门外,祁嘉礼单独给他搭了个小屋。
那小屋上面还有名字呢,名字也不大好听,因为叫狗窝。
陈棉棉找了大半天,但赵凌成一撩帘子,好吧,原来是在他舅舅的狗窝里。
她见他抱着一捆红柳在捋,遂问:“你弄这干嘛?”
他昨晚还真去劳动了,割了好多红柳回来。
而据陈棉棉所知,这人最讨厌劳动,一夜不睡觉的割红柳,他想干嘛?
赵凌成看女儿的小脑瓜子就在妻子背上,醒着,也在看自己,突然就又阴阳怪气了:“算了吧,你不会感兴趣的。
”
他昨晚就是,她问什么他不说,阴阳怪气。
今天又这样,陈棉棉有点生气了,当然要深度探讨一下,他到底想干嘛,是不是想吵架。
但也就在这时,摩托车突突响着,停在了打麦场,有人往这边来了。
陈棉棉以为来的应该是邓西岭和魏摧云,那俩河西地头蛇。
祁嘉礼应该也是这么猜的,一六旬老头,他也够猛着,扛着锄头躲进了玉米田里。
他向上写举报信,却被邓西岭压着,邓双全还整天来打他,他这是拼个你死我活,打邓西岭一顿。
他罪已经够多的了,邓西岭还是个病人,被他打坏了呢?
陈棉棉想喊已经来不及了,随着来人转过院子,祁嘉礼举着锄头冲出来了:“好小子,看我不,你是……”
赵凌成也钻出了林衍的狗窝,迎了过去:“雷特派员。
”
来的不是邓西岭,而是一身黑衣的雷鸣雷特派员,推着一台摩托车。
彼此握手,雷鸣竖大拇指:“凌成,你的分析还真是对的。
”
赵凌成知道他舅不是间谍,但没有按传统的方式去查证据,而是制造证据。
雷鸣的手下会监听全河西的无线电,他来,就意味着间谍上钩了。
一场大戏即将开锣,只有祁嘉礼被蒙在鼓里:“你们在搞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看周围再没别人,赵凌成说:“您老就不能消停点,不要打人,不要吵,祁老……您吓到我闺女啦。
”
要说别的祁嘉礼服,要说他吓到妞妞,他可不服。
他转到陈棉棉身侧扭头乍手:“小妞最喜欢爷爷了对不对,汪汪汪,瞧瞧她笑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
雷鸣看赵凌成,心说老领导该不会是被关太久,疯了吧。
但其实赵凌成在没人的时候,也经常学小狗,小猫,汪汪汪,喵喵喵给妞妞看的。
就,他能理解,而现在他急需知道,雷鸣那边获得的消息。
祁嘉礼这个刺老头,折磨了林衍五六年,还动不动写赵凌成的举报信。
赵凌成看见他就生气,但再看他逗的妞妞咧嘴笑。
算了吧,革命之路,就是在矛盾和争吵,猜疑中曲折前进的。
向前走,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