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厕所都是一条长长的蹲坑。
突然有人推门进来,李开兰还以为是追她的警卫,想骂人的。
但其实是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医生撒泡尿再报纸一擦,提起裤子离开了。
如今人们上厕所习惯用报纸,但妞妞还是头一回见。
小丫头环着妈妈的肩膀,悄悄八卦:“阿姨,报ji,擦屁屁。
”
陈棉棉伸手指轻嘘,妞妞乖乖点头:“嗯!”
李开兰靠着墙,浑身发抖,又问陈棉棉:“莫夫不应该是个男人吗?”
半晌又说:“解放就为人人平等,她凭啥要做人上人?”
……
赵凌成给的信封里总共两样东西。
一样是张铜版纸刻印的小卡片。
卡片上书:[莫夫編號:0100076統計局:戴笠]
戴笠亲笔签署的名牌,在黄蝶手中,就足以证明她的间谍身份。
另一张是赵凌成亲笔罗列的,黄蝶曾经参与过的特务行动,以及其动机。
莫夫,看代号像个男人,但她却是个外貌柔弱的女性。
赵凌成也注明了她做间谍的初衷,以及每一次参与任务的目的——嫁高官。
李开兰是司令夫人,但身边人都喊她是叫阿姨。
因为八路的革命所倡导的是人人平等,是无产阶级最光荣。
但就好比男人喜欢追逐更高的权力,有很多女性也希望通过婚姻改变阶级。
原书中黄蝶也确实改变了,且一直保持了下去。
因为书里的曾司令会因病退居二线,并一直享有小洋楼和警卫,专车待遇。
再加上大陆军工势如破竹,老蒋反攻梦碎,也就不给间谍们派任务了。
黄蝶幸运的平安落地,得以善终。
但从导弹到核弹再到氢弹,那一发发的,最终打到蒋家王朝反攻梦碎的,是背井离乡,隐姓埋名于西北的苦寒戈壁滩上,为国铸剑的几十万军工人们。
黄蝶即便不落网,也影响不到国家的强大。
因为国之强大路,是把钢铁融成洪流再铸成武器,所筑垒成的铜墙铁壁。
它不是某个宵小间谍能阻挠,破坏的。
而黄蝶的罪名中,相比杀人,李开兰更厌恶的一条就是,她要做人上人。
陈棉棉上辈子见了太多的特权阶层,倒觉得没什么。
但李开兰出身革命世家,虽笨,可她坚持正义:“想做人上人,她想得美!”
外面有医生在喊:“李开兰,李开兰你还好吗?”
警卫也在敲门:“李阿姨,你身体怎么样,要不要紧?”
李开兰把东西塞进信封,一手肘陈棉棉,大声说:“我马上出来。
”
有俩医生推床等在厕所门口,其中一个问:“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住院。
”
俩警卫异口同声:“阿姨,不需要吧,咱们回家。
”
李开兰一手叉腰一手指人:“俩小混蛋,给我滚犊子,医生,给我办住院手续!”
她太威风了,妞妞有样学样,悄悄手叉腰:“滚,滚犊犊!”
陈棉棉亲亲她的小鼻头:“那是骂人的脏话,不可以学。
”
妞妞再抿唇,乖乖点头:“嗯!”
李开兰必须住在医院里。
因为一旦回家,黄秘书还会给她下药的。
陈棉棉陪她到晚上十点半,教她藏好信注意安全,也得回宾馆了。
因为她只是家属而非军人,再晚宾馆就不让进了。
但她推着妞妞刚到宾馆门口,有人突然拦住她:“赵嫂子好。
”
陈棉棉见是个小伙子,穿的普通军装,不认识嘛,就问:“有事?”
小伙子举起一沓杂志:“呃,他,给赵望舒的。
”
再看妞妞,小伙笑着讲四川话:“你就是那锅赵望舒哂?”
妞妞听不懂四川话,但一看杂志,连迭声的说:“呜,妈妈,呜呜!”
那是几本俄文杂志,名叫《T-M》,是俄国的航天类杂志,看时间是五十年代的。
他就是祁嘉礼了,杂志是他自己珍藏的。
通过警卫他得知小赵望舒来,就托人把杂志送来了。
也是因为他,军区人人知道妞妞的大名。
陈棉棉对小伙子说:“请你转告他,赵望舒小朋友一直在念叨爷爷呢。
”
小伙子笑看妞妞,说:“要得,要得。
”
陈棉棉俄语不及英文,再加上航天杂志全是专业术语,回到客房,她就只让妞妞边喝奶边自己看插画,夜深了嘛,小丫头打个哈欠,吐掉奶嘴就睡觉了。
要是她爸,撬开嘴巴都要给刷个牙,但陈棉棉比较懒,就只给涮了涮口。
她等着要跟赵凌成讲李开兰的事,又正好挖掘机还需要按地方分配,她就在床上翻着河西水利工程的资料,熬夜等着赵凌成,但再一睁眼,就发现天已经亮了。
赵凌成啥时候回来的她都不知道。
但此刻他胡须刮的干干净净,衣服也已经换成新的了。
全西北唯一衬衫能永远保证洁白的赵总工,陈棉棉就没见他邋遢过。
捏着妞妞的嘴巴,他正在强行给刷牙。
他边干还要边唠叨:“妈妈昨天晚上又没给妞妞刷牙。
”
陈棉棉看时间,这时才早晨六点半,打个哈欠,她也起床刷牙。
赵凌成又说:“她吃的奶粉里加了糖,如果不持之以恒的刷牙,会烂牙齿的。
”
妈妈不敢吭声,妞妞帮她开脱:“没,没关系哒!”
陈棉棉刷了牙又洗了把脸,出来说:“李阿姨在医院,要不我上医院去看她?”
又说:“东西,我已经交给她了。
”
赵凌成仔细端详女儿的牙齿,可算满意的放下了小牙刷。
旋即又说:“不必,因为药我已经换掉了。
”
陈棉棉下意识问:“什么药?”
赵凌成掏出一只维生素片的盒子来,声低:“鲁米那片。
”
再摇药盒:“我已经碾成粉沫了,你带一些,如果能碰到机会,就下给黄秘书,碰不到机会就算了,我也可能能找到机会,总之,随机应变吧。
”
鲁米那是处方类镇静剂,而且药效贼猛。
陈棉棉想的比较简单,为了阻挠黄秘书给李开兰下药,她全程陪着,盯着。
但赵凌成不愧特务养的,他的办法更好。
昨晚他在曾司令办公室跟黄秘书见过面,眼不丁的就把药给换掉了。
哪怕今天他还给李开兰下药,只是维生素片,影响不到她。
怕黄秘书要在庭审中途搞事,赵凌成还计划做一件事,给他反下药。
妞妞来抓药瓶,而且突然就冒出个:“滚,滚犊犊。
”
赵凌成连忙夺过药瓶并解释:“这个很危险的,小朋友不可以碰它。
”
见妞妞抿着小嘴巴,又问:“你刚才讲的是什么?”
妞妞很诚实的:“呜,jiang,jiang话!”
昨晚才学的脏话,它突然就从脑海中冒出来了。
赵凌成捏捏女儿的小鼻头,翻笔记本撕一小片,倒上药沫包了起来。
陈棉棉已经洗罢脸,梳好头发在涂擦脸油了。
她伸手去接药,但是赵凌成愣了一下,才把药递给她。
他说:“林蕴原来一直吃这个药。
”
顿了顿,又低声说:“我一直以为她因为磕了太多的药脑子坏掉了才会去对岸,但现在再回看,站在她的立场上,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她也只能那么做。
”
陈棉棉也是从昨晚,李开兰的态度,理解林蕴为什么一条道走到黑了。
她不像林衍能看到底层的苦难,她也习惯了奢靡享受。
而且她也是个母亲,国党高层人人都在疯狂敛财,她也要为她的孩子而敛。
如果不是赵勇坚定要革命,他和赵凌成去国外也能做人上人的。
林蕴也不可能留下,因为她了解共党的革命理念。
她了解并假装赞同,赢得了赵勇的爱,但她也深切知道自己做不到。
她走不进群众,也就不会留下。
相比她,黄蝶其实很笨的,也只是比较幸运。
因为直到陈棉棉那个时代,这个国家哪怕不可避免的有了特权阶层。
但因为无数老革命的以身作则,人民依然是它的主宰。
……
有人敲门,是曾云瑞,来送早餐的。
赵凌成夫妻吃早餐,他来讲今天的庭审问题。
他先说:“黄蝶和曾风保持着不正当关系,并因为曾风不愿意结婚,出于报复目的在宾馆厨房纵火,还剪了曾风的刹车线以报复他,她犯了罪,罪大恶极。
”
明明黄蝶剪的是李开兰的刹车线,但被说成是曾风的了。
说成是因情反目,也就能轻判了。
曾云瑞话锋一转又说:“但就连唐天佑那种,直接导致一个飞行员牺牲的大国军头子,组织都认为不该枪毙而是劳改,黄蝶只是个普通群众,劳改也就够了吧。
”
曾司令敢洗白黄蝶,还有个原因是,见证人赵凌成本身有污点。
就不说林蕴了,现在还多了个唐天佑。
他自己都不清白,还敢乱指证别人是特务吗?
赵凌成只吃了半个馒头,剩下半个装进饭缸子里,随身带着。
他说:“曾工,我知道该怎么做。
”
曾云瑞搓手讪笑:“曾风和黄蝶俩都会感激总工您的。
”
赵凌成洗完手还要涂润肤霜。
但原来他都是用雪花膏,现在就只用最便宜的棒棒油了。
曾云瑞笑看陈棉棉,又说:“赵总工真是一年比一年更俭朴了。
”
赵凌成是被迫的,媳妇要用杏仁蜜,闺女要用茉莉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