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迷很肯定,“就要老妪。
”顿了顿又套近乎,“先生是中都人吗?我家经营镖局,镖客常要易容,你若愿意,往后专替我家画面具吧,俸银绝不比这里低,怎么样?”
无奈对方没有兴趣,“在鬼市出摊,只有初一十五忙碌些,余下的时间还要在家照顾老母,多谢女郎抬举。
”
识迷叹了口气,“真可惜。
那先生怎么称呼?下次我若还要定面具,如何打听到你?”
“只要出摊,便一定摆在这里。
”他慢悠悠说,“我叫第五海,女郎唤我第五就好。
”
第五海,这名字真是取得玄妙。
只听说有四海,他却叫第五海,这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啊。
替他取名的人,定是深不见底的高人。
人皮面具真要虔心画起来,耗时并不需要太久。
终于赶在闭市之前画好了,第五海把人面交到她手上,另给了一瓶药,“用时只需一滴,点在眉心足矣。
”
识迷道好,仔细收进袖袋,便就此别过了。
四人往出口处走,脚下匆促,走得很快。
识迷压声问:“你们看见了吗?”
三人不说话,闷闷地“嗯”了声。
识迷纳罕地回头看他们,挑起的面纱后露出三张颓败的脸,阿利刀显然遭受了打击,“为什么他看上去比我们聪明得多,还会画画!”
这个问题怎么解答呢,识迷道:“偃人的功能各不一样嘛,他是专门用来绘制人皮面具的,术业有专攻,你们不用和他比。
”
“那我们的专攻是什么?”艳典问。
识迷细数,“有很多,搬货、洒扫庭院、熬煮鸡汤。
最要紧一点,你们很能打,三个人胜过千军万马。
”
这下他们才高兴起来,“原来我们这么有用,阿迷有我们,真是好福气!”
识迷笑着说是,
暗暗松了口气。
但第五海确实令她迷惑,他究竟是出自谁手?坠楼的太长公主,会不会和背后的人有关?
所以查出这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很重要,她也急于弄清,那人的偃术究竟从何而来,和偃师是什么关系。
她来前打听过,鬼市只有一个出入口,他们可以盯住第五海,顺藤摸瓜追踪下去。
于是退出青铜水寨,让老水匠远远停住船,熄灭了船上渔火,静待第五海现身。
等了不多久,见鬼市上的商客络绎出来,各自摇上船,转眼就在黑暗中各奔东西了。
老水匠划船果然很有一套,船上载了五个人,也能紧紧跟住前面的叶子船。
这鹿海很大,任何一处河堤都可以停靠,在远离城中灯火的地方,第五海的小船终于靠了岸。
这里是不夜天绝无仅有的僻静处,中都入夜后会闭市,不夜天是不设宵禁的。
他们远远看着第五海呈递过所出了城,独自挑着一盏青灯,走上了郊野蜿蜒曲折的小径。
袍角轻拂过青草,露水沾湿了袍裾。
那盏幽幽的灯越行进越慢,最后停住了。
“贵客为何一直跟着我?是对面具有所不满吗?”第五海早就察觉了,转回身,冷冷望过来。
四人慢慢走近,识迷道:“我要见你的主人,请你为我引荐。
”
第五海凉笑,“什么主人,哪里来的主人。
女郎若想要回金子,还你就是了。
”
他说着,指尖一捻,金子疾射向识迷。
识迷正要接,边上杀出了九章府的暗卫,横刀“叮”地一声打落了那块金子。
然后在刀光剑影中,第五海终于拔脱了耳后的销钉,就像困在牢笼中的狮虎,一下冲破了桎梏,那种惊人的爆发力,完全是血肉之躯无法抗衡的。
陆悯的暗卫很厉害——于生人来说很厉害,但面对精铁制成的偃人不堪一击,区区几个回合,数十人便已倒下了。
阿利刀和染典艳典见状,震出了耳后的银针,持刀杀过去。
偃人之间的交战,电光火石迅如雷霆,识迷站在小径上静静看着,她知道单凭他们三个,不是这高段偃术的对手。
果然不出所料,偃人们渐渐落了下乘。
第五海回身一顾,那水磨镜制成的眼睛,在黑夜中精光大作,识迷知道他对她起了杀心。
好在她有防备,在他转身朝她攻来的时候,她扬手洒出了无数折叠的机簧。
一瞬间,黄豆大小的铁片舒张重组,乘着扫过的凉风,化成几十个持剑傀儡向他袭去。
傀儡不是偃人,是工艺最简单的工具,它们色彩绚丽,没有思维,不知道退缩也不知道痛,只要接收了指令,便粉身碎骨地去完成。
就算第五海战力超群,对付三名偃人外加几十傀儡,终究是难以招架。
在他疲于应对的时候,识迷手执陨铁剑,直直刺向了他的后心。
但凡偃人,不论多精妙,都有致命的弱点。
她观察了良久,他的四肢胸口甚至是头颅,都可以直面重创,唯有后心,是他一直下意识回避的。
她手里的陨铁剑,只要触及他的命门,就会令他全身崩解……
她猛地想起来,太长公主是否就是以这样自毁的形式消失无踪的。
她这两天费力地追寻真相,却没想到真相其实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剑首如箭镞,精准地直击靶心,但就在命中的前一刻,被忽来的一只斗笠打偏了。
识迷收剑笑起来,明眸皓齿,杀气逼人,“来了?”
黑暗中的人,嗓音凉如冰霜,“没有菩萨心肠,却有金刚手段。
灵引山的人向来如此,惯会赶尽杀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