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孽镜台前秤(1/3)
列位看官,常言道:“阳间有漏网,阴司无错簿。
”又道:“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此非虚言。
昔有屠户张猛,平生杀生无算,临终忽见牛头马面持铁链来拘,惊惧哀嚎,满室腥风,七窍流血而亡。
又有寡妇陈氏,三十年守节抚孤,常夜半纺线供灯于路口,照夜行人。
其卒时,邻人皆见白衣鬼使持莲花灯引路,异香满室。
可知阴阳一理,报应分明。
今日且说一段幽冥奇案,正应了那“孽镜台前无好人,是非功过秤上分”的阴司铁律,其中曲折,足令阳世之人惕然警醒!
第一回周棺匠义葬无主尸白无常夜赠阴阳秤
话说大明万历年间,北直隶河间府,有一棺材铺掌柜,姓周,名济贫。
此名乃其父所取,冀其扶危济困。
周济贫人如其名,生得魁梧却心慈,手艺精湛,所制棺木厚实平整,更难得一副侠义心肠。
遇那贫寒之家丧葬无着,常赊棺赠席,甚至倒贴银钱。
同行笑其痴傻,他唯憨笑:“死人入土为安,活人心安理得,计较个啥?”
这一日隆冬,朔风如刀。
周济贫自城外收账归来,行至乱葬岗旁官道,忽见雪窝中蜷缩一人,破袄单薄,气息奄奄。
近前探看,竟是一面生的老丐,手足冻得乌紫,怀中紧抱一破布包袱,已无多少热气。
周济贫叹道:“可怜!总不能教你冻毙荒野,做了孤魂野鬼。
”遂将老丐背回铺中,灌热汤,煨暖炕。
奈何老丐油尽灯枯,熬至半夜,手指那包袱,断续言道:“…火…纸…给…”便咽了气。
周济贫依其临终所指,解开包袱,内无分文,唯有一沓粗糙黄纸并半截秃笔。
他恍然:“原是嘱我烧些纸钱。
”遂净手裁纸,研墨润笔,工工整整为这无名老丐书写路引、冥钱,又取出铺中一口上好松木棺材,将老丐装殓。
翌日,亲抬棺至乱葬岗,寻一背风干燥处掘坑深葬,焚化纸钱,奠酒三杯,祷曰:“无名老丈,安心去吧。
阳世凄苦,愿阴司得份公道。
”
当夜三更,周济贫于铺后小院独酌,祭奠亡者。
忽觉阴风骤起,吹得油灯绿火摇曳。
抬头间,惊见一白影悄立院中!来者身高九尺,头戴“一见生财”高帽,身着惨白麻衣,面如傅粉,口吐长舌,手持哭丧棒,腰间铁链叮当,赫然是那勾魂使者——白无常!
周济贫虽惊不惧,拱手道:“无常爷驾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
白无常长舌微卷,声音飘忽似风过寒潭:“周济贫,汝日间所葬无名老丐,实乃吾阴司‘文判殿’下一名抄录鬼吏,名崔九。
因泄露些许天机,被罚入阳世受十年冻馁之苦。
汝心纯善,不避污秽,以厚棺安葬,更焚化其所制‘通幽纸’。
此纸非凡物,乃其以阴司‘孽镜尘’混合阳间柳灰所造,书写其上,直通幽冥。
崔九感念汝恩,特求吾予汝一报。
”
言罢,白无常自袖中取出一物,置于石桌。
周济贫定睛观瞧,乃是一杆奇特的戥秤。
秤杆乌沉似铁,非金非木,上嵌七颗幽蓝星点,如鬼目闪烁。
秤盘为青铜所铸,形如莲叶,边缘阴刻百鬼哭嚎图。
秤砣则是一颗漆黑如墨、拳头大小的石心,触手冰寒刺骨。
“此秤名‘孽镜秤’,”白无常声音幽冷,“乃孽镜台前丈量功过之副秤,因沾染崔九之血与汝善念,暂落凡尘。
其用有三:其一,称量金银,可知其来路正邪——若为善财,星点生白毫;若乃孽钱,则泛血光;其二,称量人心,可知其善恶斤两——善念重则砣轻如羽,恶念深则砣沉如山;其三,称量寿数…”说到此,白无常长舌一卷,语转森然,“此乃大忌!凡夫妄测天年,必遭反噬!切记,秤星只照已过,不窥未来。
用之正则添福,用之邪则引鬼缠身!”言毕,阴风再起,白无常身影如烟消散,唯余桌上那杆鬼气森森的戥秤,与周济贫一身冷汗。
第二回试奇秤金邪显血光遇冤魂夜诉刀笔奸
周济贫将信将疑,取来秤盘。
先称自家积蓄——几块散碎银两并一串铜钱。
银钱入盘,秤杆上七颗蓝星微光流转,第三颗星竟逸出丝丝温润白气,萦绕不散。
“此乃吾辛苦所得血汗钱,果然无邪。
”他稍安心。
忽闻门外喧哗,本城富户钱剥皮之子钱串儿,领一帮豪奴,抬着口薄皮匣子似的棺材闯进铺来,大呼小叫:“周木头!快给爷把这棺材漆得光亮些!我家铺子王掌柜昨夜‘急病’去了!”言罢,扔下几块成色低劣、边角发黑的“闷铅银”(掺假银锭)。
周济贫早闻钱家为夺王掌柜临街旺铺,逼其签“驴打滚”借据,王掌柜被活活气死。
他不动声色,取一锭“闷铅银”放入秤盘。
异变陡生!秤盘甫一承银,盘中竟如沸汤翻滚,腾起一股腥臭血雾!秤杆上七颗蓝星齐暗,转而迸射刺目血光!尤其那秤砣黑心,骤然变得重逾千斤,秤杆猛地一沉,几乎脱手!周济贫骇然,强稳心神。
钱串儿却浑不觉,只催:“愣着作甚?快收钱干活!”周济贫强压厌恶,冷冷道:“此银不祥,恐冲撞亡魂。
另换干净银子,或请另寻高明。
”钱串儿骂骂咧咧,只得悻悻抬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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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周济贫辗转难眠,抚摸着冰凉的孽镜秤。
三更梆响,阴风又至。
油灯绿火摇曳中,一个身着绸衫、脖颈青紫的模糊身影立于床前,正是那屈死的王掌柜!鬼魂泣诉:“周掌柜…我死得冤啊!钱剥皮父子与那‘刀笔邪神’贾师爷合谋,伪造借据,强占我铺…他们怕我告官,昨夜遣恶奴以湿棉纸覆我口鼻…伪作急病…求您…用这秤…为我讨个公道!”言罢,鬼影指向孽镜秤,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周济贫惊坐而起,冷汗涔涔。
看着桌上幽光闪烁的孽镜秤,又思及王掌柜凄惨冤状,一股血勇冲顶:“既得此异宝,岂能坐视冤魂泣血?明日便去会会那‘刀笔邪神’!”
第三回闯虎穴巧秤测奸心显神异邪吏吐真言
贾师爷乃知府衙门首席刑名师爷,绰号“贾一张”,意指其一张状纸能定生死。
此人獐头鼠目,居所却雕梁画栋。
周济贫假托“请教讼事”,备了份厚礼(特选干净银钱,秤上验过无邪)登门。
贾师爷斜倚榻上,眯眼打量周济贫:“周掌柜?稀客。
何事需劳烦本师爷?”周济贫奉上礼物,低声道:“实为钱家王掌柜之事。
听闻其死得蹊跷,恐有冤情。
晚生受人所托,想请师爷主持公道。
”
贾师爷掂了掂银子,皮笑肉不笑:“王掌柜?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急病而亡,有何蹊跷?周掌柜莫听风言风语。
”他言辞闪烁,眼神游移。
周济贫心念一动,暗中将孽镜秤对准贾师爷心口方向(此乃白无常所授“称心”之法,无需实物入盘,心念锁定即可)。
秤杆骤然剧颤!七颗蓝星瞬间转为墨黑!秤盘内虚影翻腾,竟显出血淋淋的湿棉纸、伪造的借据、钱剥皮递来的金元宝!更可怕的是,那秤砣黑心变得奇重无比,秤杆如被无形巨力猛拽,直指地面!周济贫强运臂力,方稳住秤身,心中骇然:“此獠恶念,竟如山如海!”
贾师爷忽觉心口如压巨石,喘不过气,眼前幻象丛生:王掌柜青紫的脸、钱剥皮狰狞的笑、无数被他构陷的冤魂索命…他冷汗如瀑,神智昏乱,竟脱口而出:“冤…冤什么!那穷鬼不识抬举!钱老爷看上他铺子,是他造化!一张假借据…几两银子打点仵作…湿棉纸闷…呃!”他猛地捂住嘴,脸色惨白如纸,惊恐地望着周济贫:“妖…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