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神仙二十九(3/3)
之血震慑天下。
刀斧将落之际,亲卫拼死制造混乱,我趁乱滚入刑台下的污秽沟渠,侥幸脱身!”他声音嘶哑,仿佛又嗅到了当年刑场浓烈的血腥与泥沟的腐臭,“刘裕遍寻不得,为掩天下耳目,竟寻得一个形容酷肖我的死囚……斩其首,悬于城门示众。
”
禅师听得脊背发凉,史书铁案,竟藏如此惊天偷梁换柱!他颤声问:“那……陛下如何流落至此?”
“从此……我姚泓便成了活着的孤魂野鬼!”绿毛人惨笑,绿毛下渗出浊泪,“天下皆知姚泓已死,晋史已定我结局。
名号成了枷锁,身份化作毒药,深山老林成了唯一生路。
”他伸出一只覆满苔藓绿毛的手,“你看这身绿毛,是山间湿气、腐叶、岁月……一层层裹上来的甲胄,也是活埋我的坟茔。
史书上的姚泓已死,而我,不过是寄生在南岳山腹里,一具顶着绿毛、苟延残喘的活尸罢了。
”
禅师望着这非人非兽的存在,一时竟无言。
那昔日帝王佝偻着身体,缓缓转身,步履蹒跚,像一团移动的青苔,无声无息地重新没入莽莽苍翠的山林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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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师独坐岩下,山风呜咽。
他蓦然觉悟:史册墨痕,有时竟比刀斧更利。
真正的姚泓,早已被那一笔“斩于建康市”的记载钉死,深埋于字纸的棺椁之中。
他纵然血肉尚存于深山,却已是失了名性的孤魂。
原来最彻底的囚禁,不是囹圄高墙,而是被历史抹去真容,活成世人心中早已定格的死影;最锋利的斩首台,有时并非建康市的刀光,而是那不容分说的、印在书页上的冰冷结局。
5、药香引
唐大历年间,苏州常熟元阳观单尊师,单名一个清字。
一日赴嘉兴,登上一艘寻常客船。
舱门甫开,一缕奇异的清香便钻入鼻端,清雅幽邃,迥异于船上商贩的汗气与货物浊味。
单尊师目光扫过满舱为利奔忙的俗客,最终落在船头一人身上——那人独自静坐,神情淡泊,眉宇间隐有出尘之致。
船行半途,单尊师按捺不住心中好奇,起身与船家换了位置,坐到那人身旁。
愈是靠近,那缕沁人心脾的异香愈是分明。
单尊师终于温言相询:“檀越身上异香,实非凡品,敢问缘由?”
那人沉默片刻,抬眼望向浩渺烟波,声音平静,仿佛讲述着他人故事:“我本是这江南水乡一介凡人。
年少时,忽染恶疾,浑身脓疮溃烂,眉发尽脱,恶臭缠身。
乡邻见我如避蛇蝎。
万念俱灰之下,我逃入深山,只求虎豹果腹,了此残躯。
”
“山径愈行愈深,人迹断绝。
就在自生自灭之际,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蓦然出现于前路。
他问我:‘为何深入此绝境?’我将满腔悲苦尽诉。
老人目露悲悯,细察我身,言道:‘此疾遇我,尚可医治。
随我来。
’”
“我随他蹚过一道清冽山涧,眼前豁然开朗——几间草庐静卧谷中,宛如世外。
老人却未让我入内,只道:‘且在此草堂静候一月,到时我自来寻你。
’言毕,留下一包莹润如玉的药丸,嘱我按时服下,便飘然而去。
”
“我依言服药。
不过数日,浑身剧痛,如被烈火焚烧,又似万蚁噬骨。
昏沉中,竟见周身溃烂死皮寸寸剥落!剧痛过后,新生的肌肤莹白如雪,柔嫩更胜婴儿。
待痛楚平息,我步入草堂旁一汪清潭,临水自照——水中倒影,竟是一位丰神俊朗、通体无瑕的陌生青年!”
“一月期满,老人如期而至。
见我痊愈,颔首微笑:‘汝身已脱胎换骨。
汝可知我师承?’我茫然摇头。
老人目光深邃:‘我乃李靖之师。
’”
单尊师闻言,心神剧震——李靖,那可是辅佐太宗平定天下、被尊为神的一代军神卫国公!那人语气依旧平静:“我今虽得新生,然修行尚浅,恐未合仙师期许。
期限将至,此番入山,正是为再寻仙踪,求师问道。
”
船抵嘉兴,那人揖别单尊师,身影没入熙攘人潮,唯余那缕若有若无的异香,在单尊师鼻端萦绕不去。
他伫立岸边,心中豁然:那船头异客身上缭绕的奇香,不正是绝境中一线生机的气息?原来深渊之底,未必是终结的黑暗,或许正是另一番天地的入口。
苍天无情,偏在血肉朽坏、世人唾弃处,投下仙缘一缕药香——它引向的,非仅肉身的脱胎换骨,更是灵魂的绝处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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