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神仙三十二(3/3)
’府中人早不堪其苦,几位表兄弟也渐觉有异,终于将王贾请入内堂。
”
“刚踏入那弥漫着浓重香烛气的灵堂,便听帐中猛地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声如夜枭,震得人头皮发麻。
王贾面沉似水,几步抢上前,闪电般探手入帐!只听一声非人的惨嚎,一道灰影被他狠狠掼在地上!那物落地尚自翻滚哀鸣,王贾毫不容情,抬脚连踏数下,那东西才彻底没了声息——竟是一只毛色枯槁的老狐!皮毛稀疏,丑陋不堪。
众人惊魂未定,王贾已命人堆柴点火,将那狐尸焚为灰烬。
自此,那灵帐中令人毛骨悚然的‘主母声音’,终于彻底断绝。
”
同僚讲完,众人皆啧啧称奇。
颜真卿若有所思,指尖无意识地在案几上描画着。
他想起了北山君那粒小小的丹砂,想起了五原郡那场应时而落的“御史雨”。
这世间玄奥之事,未必尽在深山云雾之中。
岁月流转,颜真卿宦海浮沉,官至太子太师,封鲁郡公。
他耿直如昔,风骨愈坚,如中流砥柱。
然而安史乱起,山河破碎,叛军气焰熏天。
奸相卢杞素来忌惮颜真卿刚直,竟于危难之际,阴险地奏请这位年逾古稀、德高望重的老臣,前往叛军盘踞的许州宣慰招降。
此乃驱羊入虎口之计,满朝皆知。
行前之夜,颜真卿独坐书房。
窗外月色凄清,映着他鬓发如霜。
他取出那个珍藏了近六十载的小小锦囊,倒出那粒北山君所赠的丹丸。
岁月似乎未曾在它身上留下痕迹,依旧温润如初,散发着极淡的、仿佛来自深山的清气。
他久久凝视,指尖摩挲着丹丸光滑的表面,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在病榻上被丹砂救回性命的孱弱少年,看见了五原雨中百姓狂喜的泪眼,也看见了东都官舍同僚讲述王贾除妖时那惊异的神情。
仙缘缥缈,尘网深重,这一生起落,是非功过,尽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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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他轻轻一叹,将丹丸重新裹好,贴身藏入怀中深处。
镜中,唯有鬓边白发如雪,映着昏黄的烛光。
他理了理朝服,目光投向窗外沉沉夜色。
此身已许国,何计死生?
翌日,颜真卿坦然踏上前往许州的绝路。
叛首李希烈先以高官厚禄诱降,颜真卿嗤之以鼻;继以土坑、烈火相胁,他面不改色,痛斥叛贼,声震屋瓦。
他早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
在被囚禁的土室中,料峭春寒浸透骨髓。
弥留之际,意识渐渐模糊沉入一片混沌。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透了无边的水幕与黑暗,一点微光在前方摇曳。
颜真卿感到身体异常轻盈,循光而去,只见烟波浩渺的伊水洛水交汇之处,水天一色,清光潋滟。
一位清癯道人,布袍芒鞋,正临水而立,背对着他,衣袂在浩荡天风中轻轻飘拂。
那身影如此熟悉,正是数十年前叩开他病榻房门的北山君。
颜真卿心中一片澄明宁静,正欲上前,履行那尘封已久的“百年之约”。
然而就在此刻,一声凄厉的号角,混杂着叛军粗暴的呵斥和锁链的冰冷撞击,如同来自幽冥的钩索,猛地将他从那片澄澈的水光云影中狠狠拽回!意识瞬间沉入无边的黑暗与窒息的痛楚之中,土室潮湿的霉味和死亡的气息汹涌灌入肺腑。
那伊洛水滨的清光、道人的背影,如同被狂风吹散的薄雾,转瞬即逝,再无痕迹。
公元785年八月,一代忠烈颜真卿,终被叛军缢杀于许州龙兴寺的柏树之下,以身殉国,享年七十六岁。
消息传开,天下悲恸。
传说那日行刑,风沙蔽日。
无人知晓,在他生命之火熄灭的刹那,那粒深藏怀中、陪伴了他一生的丹丸,曾发出过怎样微弱而温暖的一瞬微光,旋即寂灭,如同一位沉默的故人,最终悄然化入他心口的血肉之中,只留下一点若有似无、永不磨灭的朱砂痕迹。
大道三千,有人寻于烟霞之外,有人正在风波之中。
颜真卿掌心曾托起一粒救命的丹砂,终其一生却将心血熬成墨,风骨铸成笔,在江山板荡、血火交织的尘寰里,一笔一划,写下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字。
那粒丹砂或许未能渡他羽化登仙,却早已融入他每一次秉公直谏的勇气,每一次为民请命的担当。
仙缘纵失,而人间至道,已在那一腔碧血、满身正气中,证得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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