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海的儿子(2/3)
炸鱼强多了!
詹晓阳小心地捏起一片鱿鱼干。
在凤凰山,海鲜是过年才能尝到的奢侈品。
鱿鱼干咸香中带着微微的甜,咬劲十足,海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让他想起去年春节二叔从县城带回的那条咸鱼。
我家渔船不大,田楚联突然说,十二米长,柴油机驱动。
他很少主动谈起家里,此刻却像打开了闸门。
手指在可乐杯沿无意识地画着波浪线,眼睛望向远处,仿佛那里有片看不见的海。
十一岁开始跟船,田楚联继续说,第一次吐得胆汁都出来了。
月光下,五个男生围坐成一圈,可乐杯里的气泡不断上升炸裂。
詹晓阳看见田楚联说字时,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又尝到了当年的苦涩。
后来呢?詹晓阳忍不住问。
习惯了,田楚联嘴角微微上扬,十二岁能独立收网,十三岁会看海图。
游班长抿了口可乐:所以为什么来学医?
这个问题像打开了某个开关。
田楚联的手指突然停住,目光从远处收回来,落在自己粗糙的掌心上:前年八月,强台风。
三个字,却让空气骤然凝重。
詹晓阳知道南澳岛的位置——正对太平洋,每年夏季首当其冲迎接台风。
我爸的船没及时回港,田楚联的声音轻得像海雾,在青澳湾外抛锚抗风。
可乐杯里的气泡似乎也静止了。
詹晓阳屏住呼吸,仿佛看见滔天巨浪中那叶孤舟。
田楚联的描述简洁克制,却比任何夸张的修辞都更有力量——渔船如何在八级风浪中失去动力,船员们如何轮流用桶舀水,如何在无线电失灵的情况下靠手电筒信号被过往货轮发现。
十二小时,田楚联说,我在岸边等了十二小时。
这句话里包含的煎熬,让詹晓阳想起堂弟溺水那天,自己在溪边石头上蹲到双腿麻木的绝望。
不同形式的等待,同样撕心裂肺的恐惧。
救援队到的时候,田楚联继续道,我爸已经脱水昏迷。
岛上诊所的医生......他罕见地皱了皱眉,连静脉注射都找不到血管。
郑世林猛地灌了一大口可乐:庸医!
不是医术问题,田楚联摇头,是设备。
诊所连基本抢救器械都没有,血压计都是老式水银的。
游班长若有所思:所以你学医......
田楚联点头,想让我爸那样的渔民,受伤生病时能有人救。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詹晓阳胸口发烫。
他想起自己选择医学的初衷,与田楚联何其相似——都是因为目睹过生命的脆弱与医疗的无力。
不同的人生轨迹,在此刻奇妙地交汇。
牛逼!黄朝彬突然打破沉默,你爸现在还出海?
田楚联眼中闪过一丝骄傲,他说海是渔民的命,宁可死在海上,也不能死在床上。
这句话像块礁石,重重砸在詹晓阳心上。
他想起了父亲常说庄稼人不种地还能干啥,那种与土地生死相依的倔强,与渔民对海的执着如出一辙。
尝尝这个,田楚联从包里又摸出个小布袋,自家晒的虾干。
虾干比鱿鱼干更鲜甜,带着阳光和海风的味道。
詹晓阳小口咀嚼,突然理解田楚联总爱带海鲜分享的原因——这是渔家孩子能拿出的最珍贵礼物,就像母亲执意塞进他行李的梅干菜,都承载着无法言说的牵挂。
你们知道吗,田楚联突然问,鱼和人体的结构很像。
这个转折让所有人一愣。
田楚联从口袋里掏出把折叠小刀——渔家孩子随身带刀是常事——在月光下打开,刀锋闪着冷光。
他拿起一条小鱼干,刀尖轻轻划开鱼腹,这是腹腔,这是脊柱,这是......
游班长突然凑近:等等,这确实像!
他从田楚联手里接过小刀,在水泥地上画起来:鱼的鳃对应人的肺,鱼的鳔对应......
胸廓!詹晓阳脱口而出。
四个脑袋凑在一起,看着游班长在地上画的对比图。
月光下,简陋的线条竟真呈现出奇妙的相似性。
田楚联眼睛发亮,这个平时寡言的少年此刻像换了个人,指着鱼鳃的构造滔滔不绝:渔民处理鱼获时,这些部位最容易感染......
所以你们更容易得关节炎,游班长恍然大悟,长期接触鱼内脏和海水。
田楚联激动地点头,我爸手指关节都变形了,诊所只会给止痛片。
詹晓阳想起解剖课上谢老师说的临床思维——从现象追溯本质,再回归到解决实际问题。
此刻在这个简陋的花圃边,四个医学生正用最原始的方式实践着这一理念。
郑世林突然从包里摸出个小瓶子:试试这个。
黄朝彬警惕地后仰,又是你那稀奇古怪的东西?
渔民用这个,郑世林晃了晃瓶子,我去年跑船时在福建东山岛买的,治关节痛特灵。
田楚联接过瓶子,就着月光看标签:海蛇油?
正宗东山货,郑世林得意地说,我认识那老渔民,祖传配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游班长皱眉:有批号吗?
屁的批号,郑世林嗤笑,好用就行。
我上次打球扭伤膝盖,擦两天就好了。
詹晓阳看着田楚联小心地收好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