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无上天宫境(修)(3/3)
是一缕很清凉的风,绕着她蜷缩的周身飘荡开来,那些鬼哭之声便彻底隐了下去。
颜浣月抬手重重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好受了些许。
她伸出一只手,便感觉那缕风停在了她掌中,邪网上的鬼气与禁制似乎都消散了。
他确实是在帮她。
可这他东西竟然能吞吃鬼气,这到底是什么?
不过……
她掐诀感应着自己曾经打在九霄宫之下的符篆,离这里并不远。
她可以根据符篆的位置估算出地下水道的位置,若是能快一些,她完全可以破开地面顺着水道跑出去。
颜浣月想了想,若是她出了事,暄之还在黑匣之中锁着,没人发现他那他只有死路一条。
可若是将他放出来,方才云若清等人带她下来时,是直接从云间走进天堑底部的。
她不知如今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若是将他放出去,他也被那邪境的声、色、味影响了呢?
凭他这狗脾气,若他到时死活都要上殿听封、位列仙班去,她该怎么拦?到时候要真打起来,算不算当场合离散伙?
最好的,是她先从眼下这地方逃开,将他放在地宫里暂时不要出去,他那处石室很隐蔽,云家人应该找不到。
颜浣月听着外面毫无动静,正要撕开身上的邪网,却突然身下一空,她连人带网坠了下去。
地下是一处灯火通明的宽阔通道,她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通道中的云氏二兄弟和数名云氏家臣,有些庆幸自己还没有真的动手往地下劈。
云若清说道:“父亲想见见能对天宫宝境视若无睹的宗门后辈,也想见见这位三郎曾念叨过的女子。
”
说着看了一眼云若梵,云若梵默默地带着身后几位家臣让开了路。
等颜浣月走过云若梵时,他却对颜浣月说道:“听闻道友乃纯灵之体,此类人修行不易,是以我曾放过你一次,道友有如今的修为,何必执迷?位列仙班有何坏处?”
有叹道:“明明是一桩好事,何必弄得自己如同天柱凶星一般,道友真以为可以以此行忤逆天道?梦里恐怕才行。
”
说着,抬起竹笛敲了敲一旁家臣的后颈,说道:“走吧,还愣着做什么?没我们的事了。
”
颜浣月对于他曾经没有让人动手抓她的事还有些疑惑,到如今,他说这些,让她更加疑惑。
难道是云家祖坟冒青烟,三子中出了个中正平和的?
云若清带着颜浣月走过长长的通道,推开一扇石门,屏退众人,拾阶而上,到了一处白玉宫中。
穿过两道疑门,才到最中心的真殿。
甫一进来,水汽袭人。
颜浣月眸色变了变。
这主宫之中的布局,与裴暄之带她去的石室之后的石宫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个更加华贵。
嵌着白玉的石塘中是一汪清可见底的净水,石塘中央的位置,是一处嵌白玉的石台。
这里的中心石台上也有一处祭台,只是祭台的位置上,正盘膝坐着一个极为年轻的布衣男子。
修士若不刻意扮老,那么修为越高,样貌便会停留在盛年之时。
就像掌门真人看着比暄之年长不了几岁,这个男子与云若梵的模样很像,看起来几乎与云若梵一般年岁,又因二人都穿着布衣,宛如一对寻常人家的兄弟。
可是眼睛和气质是骗不了人的。
那人的双眼更加深沉沧桑,甚有威严,整个人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
颜浣月立在门边不再向前迈步,她是忌惮云玄臣,可云若清竟然也就立在她身边的位置没有再向前走。
颜浣月望着远处的石塘,思索着既然这里的布局与那边的石宫一样,为何她在水道里到处乱窜、窃听、杀蚺蛟时云玄臣就坐在这石塘之上,却丝毫没有察觉她的动静?
暄之知晓云家人在这里,云家人却不知暄之石室的位置,甚至连附近的水道都不知道。
难道,这地宫里,不仅有疑门,疑道,还有疑宫?
她正思索间,云若清向云玄臣行了一礼,道:“父亲,人带来了。
”
云玄臣波澜不惊地说道:“网已经废了,还盖在人身上自欺欺人,不怕被偷袭吗?”
云若清起初不知他在说什么,反应过来后,侧首看向颜浣月,神色惊异,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迅速将那张网解了下来收入藏宝囊中。
“父亲明断,是儿子轻敌了。
”
云玄臣平平淡淡地说道:“不是你轻敌,是你无能罢了。
”
云若清的头低得更低,“是。
”
云玄臣的目光远远地落到颜浣月身上,“知晓我吗?”
颜浣月背过受伤的左手,冷笑道:“知晓,无能之辈的父亲,一只无能鼠辈罢了。
”
云若清怕爹,又不怕别人,听她如此冒犯,骂道:“轻狂之辈!”
抬手就要打她。
颜浣月一把攥住他的手甩到一边,血丝渐退的双眸甚是阴冷地看着他。
云若清生恼,又要动手。
云玄臣说道:“行了,她又不怕死。
”
云若清看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便也作罢。
云玄臣坐在石座之上,漠然睥睨着颜浣月,“纯灵之体不算什么,可蕴死藏生的纯灵之体着实罕见,小道友大造化。
”
颜浣月凝眸看向他,红唇紧抿。
云玄臣神色冷峻,继续说道:“可是,而今天宫之中,皆是宗门强者、少年天才,单灵圣体、莲华宝魄、天地灵胎如过眼烟云,这条路,多得是不世出的天才,我请你们入天宫,他们都欢欣鼓舞,你为何忤逆?”
颜浣月冷冷地说道:“舞弄虚声幻影的鼠辈,也敢称忤逆二字。
”
云玄臣道:“若我告诉你,那天宫是真呢?”
颜浣月冷笑道:“要说时人皆信便是真的那种蠢话了?你玩弄这些手段,不过是将人族妖族能者皆收入此境耗尽修为寿数,此后世间为你所用,若你有能耐,只会一口恨不得吃尽此间。
”
云玄臣轻轻摇了摇头,“你错了,我与你们之间有许多误解,误解太多便是偏见,你们容不得我,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彻底分离开来,因此,我希望能再造一个小世界,我只是邀请众仙归位,再衍世间。
”
他的声音很平和,颜浣月却怔住了,“你想造世成神?”
云玄臣含笑道:“不,此番,我为天道,小友觉得我做不做得?”
颜浣月眉心紧锁,“你当宗门修士是可供你随意驱使的尸妖?”
云玄臣肃着脸说道:“是点石成金、衍化万物的仙人,尔既是求道之人,那么道衍万物,福泽众生之大功德就在眼前,尔要为私怨偏见遮眼蒙心?”
颜浣月冷笑道的:“不过是你没能耐立即吞尽如此强盛的气运和修为,只能慢慢咂吮,邪境造世更可供你长久吸食,什么天道,你这倒是很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
云玄臣抬手略略一挥,颜浣月骤然被一道威压甩到描画着天宫盛景的石壁之上,震得心肺俱痛。
“你有些洞察力,但还是不懂其根本。
”
“天地万物,此消彼长,一个世间的消亡,只是天道循环的结果,尔等若肯位列仙班,便是那界的天仙祖辈,后辈神仙称礼稽首,世间众生顶礼膜拜,既然如此,我这天道,于尔等是功是过?”
颜浣月翻身站了起来,啐出一口血沫,“这么多人,更有比你修为高绝者,你靠那种把戏蒙蔽不了多久。
”
云玄臣像在看着一只倔强的蝼蚁,平静地说道:“你还是不懂,天长日久,人会自己蒙蔽自己,良言逆耳,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听真话、见真章。
”
“就算有跳出来戳破一切的人,你猜猜众人会如何对待他呢?”
“更何况,裴寒舟等人进得天宫宝境,那个世间便会得其气运、修为,变成真正的世间,这时,真与假,你真的分得清吗?”
“只要一切都能得到满足,只要新生万物皆长于此,风雨雷电、春夏秋冬,万家灯火,天下苍生皆是真的,那么曾经的真与假,重要吗?”
颜浣月紧紧攥着衣袖,方才割破的左手掌心泛着剧痛,她怒视着祭台之上的人,沉声说道:“痴心妄想。
”
云玄臣远远看着她,“我家三郎,是死在你手中的,对吗?”
他虽然是在问她,语气却是笃定的。
颜浣月说道:“真与假都不重要了,那么是与不是对你而言应该也不重要。
”
云玄臣冷冷地看着她,“你若觉得冤枉,倒可以搜魂。
”
颜浣月直直地回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是我杀的,又如何?而今杀了我,能消解你心头之恨吗?”
云玄臣说道:“不能,如果你也有孩子,杀了你的孩子让你痛不欲生,或许才可消解我心中一分恨意。
”
颜浣月拭了拭唇边流出的血迹,被血染得赤红的唇绽开一个大大的笑意,露出森白的牙齿,
“是吗?那很可惜了。
我与我夫未得儿女,如今若是强行与别人生个孩子,我自己肯定先杀,恐怕都留不到让您消恨的份儿呢。
”
云若清侧目看向她,既因云若良之死对她生恨,又对她这种隐隐透露出来的癫狂有些惊叹。
她能料到自己可能会遭遇什么,她在说,那些可能的遭遇伤不到她分毫。
云玄臣说道:“当年,你阿公裴寒舟被你阿家掠去时,或许也是你这般想法,你夫在他面前却很是珍贵,女人向来比男人心肠更软,你身为女子,又比裴寒舟强得了几分?”
颜浣月说道:“看来你也很流俗,只看自己愿意看的,你忽略了这桩旧事里有一个心肠更狠的女人。
”
云玄臣还要说什么,却忽然掐诀阖眸沉静了片刻,而后睁开双眼,眸色平静,
“元郎,你将她带下去吧,我看过了,三郎说得不错,她确实对你们有用,裴寒舟等人已入玉京,此事过后,为父便为你炼制丹药。
”
颜浣月不由攥紧双手。
云若清行了一礼,说道:“多谢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