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父母来了(1/3)
当公共汽车终于停在厂子门口时,陈蕴的呼吸几乎都要跟着熄火的发动机而一同暂停。
很紧张……但又觉着陌生。
车里的人陆陆续续下车,高明的身影率先绕过绕过汽车出现在陈蕴面前。
他只是微笑着看向陈蕴,接着往后让了一步。
“蕴蕴。
”
陈树脖颈伸得老长,身影似乎僵了下,往上推眼镜的动作停住。
“爸。
”
陈蕴笑得比哭还难看,唇角努力地想往上翘,却因难受而只想往下压。
陈树苍老了许多,松柏身形竟变得有些佝偻,再也没有半点对月吟诗的文人气质,倒像是个操劳半生的老头子。
整张脸在两种情绪拉扯下变得皮笑肉不笑,瞧着极其怪异。
“妈。
”陈蕴又叫。
陈树身后走出的徐翠华满头白发,身形很是瘦小,裹在一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薄棉袄里。
“哎!”徐翠华重重答应着,眼眶很快蓄起泪水,视线模模糊糊地落到陈蕴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离开家时还是个说话声重点都要被吓得发抖的小姑娘,再见女儿也即将成为母亲。
心中唏嘘和复杂是多少语言都形容不出来的。
“妈。
”
陈蕴早已泪流满面,抹着眼泪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双手本能地伸出想扶住徐翠华,就在指尖接触到粗糙的指腹时又猛地张开改成了拥抱。
“小心肚子。
”徐翠华同样泪眼盈盈,哽咽着声音轻轻着陈蕴后背。
母子俩相拥而泣,不由让边上两个男人也鼻头发酸。
“咱们回屋再满慢慢说。
”高明看了看四周插话进来。
今天是周六,吃晚饭早的早吃完带着娃娃们出来散步乘凉,厂门口的大榕树下已经有不少人在乘凉闲聊。
陈蕴吸了吸鼻子,忙挽着徐翠华的手臂往家走。
一路上母女俩说了不少话,徐翠华见女儿圆润得都有双下巴,先前听到怀孕而悬起的心总算落到实处。
“妈,高明前几天给你和爸安排了张书桌,还去咱们厂图书室申请了张借书证,以后你们没事就能去借书看。
”
陈树除了雕刻就剩个看书的爱好,高明担心岳父在厂子里无聊,连借书证这种小事都想到了。
“以后我和你爸哪会没事干。
”徐翠华目光又落到陈蕴肚子上,伸出右手摸了摸:“你们小两口工作忙,以后家里做饭带孩子都得我们来。
”
“我可想爸炒的猪油鸡蛋饭,刚怀孕那阵做梦天天都能梦见。
”陈蕴软了嗓音轻摇母亲胳膊,撒娇意味十足:“以后你们在我睁眼就能吃饭。
”
高明:“……”
结婚快两年,除了他不在家,哪天不是睁眼刷牙洗脸就吃饭。
高明不想让岳父岳母误会自己是什么都不干的大爷,走着走着突兀地干咳了两声。
陈蕴暗笑,话锋一转又连忙眨眨眼:“以前都是高明做饭,但我觉着高明做饭没有爸做的好吃。
”
徐翠华笑:“懒丫头,都结婚了还是懒。
”
陈树笑着摇摇头。
说是懒丫头,那也是老两口从小宠出来的,养到十五岁才手把手教会洗衣服。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走进楼梯。
“小陈妹子,这就是你爸妈啊?”
马老娘从陈蕴出去接人就在等,连晚饭吃完了人都还没来,干脆搬个草墩子坐门口边纳鞋底边等。
大雨之后稻草被泡得发霉,想搓麻绳眼下都没有草可搓。
马老头没事可干,不知从哪砍了棵竹子回来削篾条。
“大娘,这是我爸妈。
”陈蕴高兴地介绍几位认识,说完往马家屋里看了眼:“桂香带孩子出去玩了啊?”
“翠芬和翠霞抱着出去耍耍。
”马老娘匆匆回答完,目光又落到了徐翠华身上:“妹子年纪看着比我小,以后就叫我马大姐。
”
“大姐。
”徐翠华从善如流地叫人。
自从高明去过一趟泰城后,陈树跟徐翠华的日子肉眼可见好转,这两年气色明显比初见时好了许多。
“一看陈同志和妹子就是文化人,难怪能教出小陈那么能干的姑娘。
”
“人家坐了一天火车那么累,就你那张破嘴拉着人说个没完”马老头砸吧了口没点的旱烟嘴:“有那功夫还不如把你费小陈妹子做的衣裳拿出来。
”
“瞧我这记性。
”马老娘一拍大腿就往屋里钻。
“马老哥是打算编竹背篓?”
“教书先生还懂这个?”马老头表情相当震惊。
前几天得知陈蕴的父母都是文化人,听以前还是教大学的,马老头以为陈树就跟大队里那个老秀才一样亚眼睛朝天看,连谷子麦子都分不出。
“教书先生其实就是个工作,跟厂里的职工们差不多……况且我早就不教书了!”陈树笑笑,说着坐下就拿过马老头手里的小刀熟练刮起篾条:“以前我挑大粪,那桶一用久了就漏……”
“咱们娘俩先进屋去放东西,别管你爸。
”徐翠华笑。
泰城的邻里担心会被连累,平时大家对陈家人都是爱答不理,陈树已经好些年没和同龄人畅快的聊过天。
陈蕴看得有些鼻酸,以防当面就哭出来,忙揉了揉鼻尖跟着徐翠华进屋。
“房子还挺宽敞……真不错。
”
屋里很亮堂,收拾得清清爽爽,连搭冰箱的布都白得一尘不染。
徐翠华不知,其实这些家具从车棚搬进新家没几天,盖家具的布昨天才刚从商店买回家。
所以屋子里少了些生活气息,看上去整洁得有些过头。
“妈,以后你可以在这画画。
”陈蕴先拉徐翠华去小卧室窗前:“等高明去省城,我就让他去黑市买点笔墨给你练字。
”
徐翠华以前在泰城大学美术系教国画,陈蕴从有记忆起就是在墨香环绕中长大,那时候家里还收藏了许多古画。
只可惜画都在批斗中被烧或者撕坏,家里再也没有任何笔墨出现。
“以后你和爸就睡这屋。
”陈蕴顿了顿,想起娘家那才叫真宽敞的四合院,马上笑着皱皱鼻子:“是比咱家小得多,你将就着住住。
”
“咱家的光线没这好。
”徐翠华抚过书桌表面,最后落到左上角的毛笔架上:“风景也没这好。
”
最开始两年家里的窗户都被那些人用木条订上,屋里常年黑得只能点蜡烛。
哪像这间屋子,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