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3)
挤出来的气息声,被凌冽的风雪瞬间吹散。
没有人听见。
她整个人已经僵在那里。
兜帽下的脸,依旧是冰雪雕凿般的僵硬,只有眼神深处,那片冻结万年的冰湖深处,如同被投入了石块的湖面,骤然腾起一丝细如发丝、却又凌厉刺骨的惊悸。
风更大了,卷起地上混杂着黑雪的冰粒,噼啪抽打在她垂下的袖袍和衣摆上。
“呃……吼……”低低的声音,如同梦魇中的呓语,又像是受了重伤濒死的幼兽,喉咙里挤出的最后一丝呜咽。
清晰得穿透了风雪的屏障,直直撞进洛云归瞬间被旧痛刺穿的耳膜。
她猛地转头。
视线如同两道骤然射出的冰凌,精准无比地钉死在数步之外,那个比雪蝠尸骸更加不起眼、几乎被彻底掩埋的“雪堆”上!
那堆雪并不厚,却异常松散,像一个简陋的雪冢。
声音正是从那里发出来。
同时,洛云归第一次看到,那堆雪旁边,冻结的污雪上,散落着几点早已冻硬、凝着冰壳的深褐色血珠。
那堆覆盖的薄雪,如同裹尸布般微微耸动了一下,向旁边滑落一点。
露出了下面隐藏的“东西”。
一张脸。
一张沾满污血、脏污不堪、极其幼小的脸。
脸上、头上覆盖着同样污浊不堪、纠结成一绺绺硬块的褐色毛发,几乎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唯一醒目的,是那双眼!
那双眼睛,在昏暗、惨淡、风雪摇曳的极地微光下,死死地向上瞪着!
左眼是纯粹得如同熔炼黄金的金色,仿佛蕴藏着来自洪荒的野性;右眼却是深邃冰冷如同寒冰深渊的幽蓝。
双色异瞳中,没有丝毫孩童应有的懵懂或恐惧,只有一种极度虚弱下的凶狠、警惕,以及被逼入绝境、穷途末路的垂死野兽才有的疯狂和决绝!瞳孔深处,是纯粹的生存本能和对这个冰冷世界刻骨的憎恨,正如同幽暗的火焰在挣扎跳动!
那双眼睛里只有狂暴的兽性、求生的疯狂,以及一片空白。
洛云归迈出一步。
靴子无声地踩进冻结的黑血冰渣里,发出极其轻微的“咯吱”声。
她走到了那个小小的雪堆前。
蹲下身。
动作幅度极小,袍袖垂落,拂过冰冷的雪地。
那截如同冰雪凝结的手臂伸出墨色衣袖,指尖是常年不褪的冷白。
修长冰冷的手指,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拂开覆盖在那孩子脸上的最后一点冰雪碎屑。
动作冷静得如同在做一件解剖任务,拨开那些污浊纠缠、凝结着血冰和泥垢的枯黄毛发。
完全露出了那张脸。
很瘦。
瘦得脱了相,皮包骨头,颧骨高高耸起,嘴唇干裂发紫。
只有那双金银异瞳,依旧燃烧着野火般的光芒,死死地盯着眼前这突然出现的、散发着彻骨寒气的身影。
瞳孔深处的警惕和凶狠,几乎凝成了实质。
喉咙深处发出断断续续、充满威胁性的“嗬…嗬…”声,像只被逼到角落、随时会发出最后一击的垂死幼狼。
洛云归的指尖停住。
停在几乎碰到那孩子鼻尖的位置——那里几乎感觉不到任何呼吸的热气。
冰冷的目光在那张污浊、濒死的脸上缓缓扫过。
像扫描一件物品的纹路。
扫过那双惊心动魄、写满野性不屈的异色瞳眸。
最后,定格在那孩子沾满凝固血浆、污雪和泥垢的胸口衣衫处——那被一只同样脏污的小手,以一种近乎僵硬、却又如同嵌进血肉般的力道死死护住的凸起形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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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小小的、拱起的形状,与他护住的地方,轮廓一模一样。
半块霉烂硬饼的轮廓。
洛云归蹲在雪地里,冰原的寒风撕扯着她翻飞的墨色衣袍。
她的脸隐藏在昏暗兜帽的深影之下,只有下颌绷紧的线条如同冰棱切割。
极远处,传来了更加令人不安的声音。
不是风声,是某种尖锐、密集的嗡嗡声,自黑暗深处快速逼近,带着浓烈的嗜血和狂躁。
新的雪蝠群。
风雪更大,如同暴怒的巨兽在冰原上空咆哮。
铅灰色的天幕似乎又沉了几分。
身前,雪地里的狼孩那双金银异瞳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凶狠光芒,喉咙里压抑的低吼猛地拔高,几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身体因用力而微微抽搐,更像是对死亡最后的挑衅和诅咒。
时间的流速仿佛被这酷寒的冰原冻结。
下一瞬。
一只包裹在墨色衣袖里的手抬了起来。
手腕转动。
悬在她腰侧、凝霜般的霜溟长剑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金属摩擦嗡鸣。
剑,并未出鞘。
而是剑柄末端,那柄锐利无匹、造型古朴的冰蓝短刃弹出!
刃长尺许,寒光慑人!
洛云归的动作快得没有丝毫烟火气。
剑锋掠过她自己垂落在地上的手腕——那截如同冰玉雕琢而成的腕子。
嗤!
一声极轻的皮肉割裂声,被暴虐的风雪粗暴地掩盖过去。
一滴。
一滴……
浓稠、深红、却又在离体瞬间就被四周刺骨寒意逼得表面结起极其细微白霜的血液,从割开的腕间静静涌出。
这血珠,竟不如想象中那般滚烫,反而带着一股精纯到极致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生机之气!
血腥味刹那间弥漫开来,微薄而纯粹。
洛云归的动作如同经过无数次的演练,没有半分迟疑。
割开的手腕没有丝毫颤抖,顺势前探、翻转。
带着那几滴离体便开始凝结霜花的深红灵血,精准地送到雪地里那几乎彻底冻僵、因剧痛和虚弱只徒劳地嘶吼着、无法真正做出攻击的幼狼唇边。
一滴滚烫中蕴着彻骨冰寒的精血,落在了那孩子干裂青紫、微微颤抖的唇上。
瞬间没入!消融!
一股带着毁灭气息的冰冷洪流,霸道地冲刷着每一寸濒临死寂的经脉!
狼孩濒死的低吼猛地被扼在喉咙里!那双死死瞪着的金银异瞳倏然放大!空洞的眼白里布满血丝,瞳孔像针尖般骤然收缩!
无法理解的庞大力量冲入了他快要枯竭、几乎冻僵的血脉!
像死地里爆开的冰焰!灼烧着,也冻结着!摧枯拉朽,却又硬生生扼住了滑向无边黑暗的趋势!
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仿佛被冰锥狠狠贯穿、撕裂!剧痛如同海啸瞬间吞噬了他本就残存的意识!
“呜……”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呼,从他喉咙深处扭曲着挤出,整个人像是离水的虾子猛地弓起脊背,又重重砸回冰冷的地面!
本能!刻在灵魂最深处的进食和生存本能!在无边的剧痛和这粗暴得近乎残酷的生机刺激下,如同被触发了最后的闸门!
那一直僵硬地护在胸前、攥着那半块霉饼、冻得发黑的小手猛地松开!
霉饼掉落在冰冷的雪窝里。
而他那只小小的、骨节嶙峋的手,如同抓住生命最后稻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