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渔船的引擎发出单调而疲惫的轰鸣，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海面上犁开一道苍白的浪痕。

    陈默半倚在冰冷的船舷上，任由带着咸腥味的海风抽打着脸颊，试图驱散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伤口传来的阵阵钝痛。

    鹤州港区的灯火早已缩成身后天边一抹模糊的光晕，如同一个正在冷却的、充满血腥与背叛的旧梦。

     他活下来了。

    又一次。

     但代价是惨重的。

    阿鬼生死未卜，铁砣音讯全无，那两个用命换来的档案袋被他情急之下抛了出去，此刻不知落在哪个角落，或者已经落在了“断眉”甚至孙明的人手里。

    他怀里，只剩下那个依旧贴身藏好的SD卡，以及……口袋里那几捆浸了污水、皱巴巴的美钞。

     这些钱，此刻显得如此讽刺。

    它们本应是赵东升和孙明罪恶交易的证据之一，现在却成了他逃亡路上唯一的盘缠。

     渔船燃料即将耗尽，他必须找个地方靠岸。

    不能回鹤州，那是自投罗网。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操纵着船舵，向着记忆中海图上一个不起眼的、标注着废弃养殖场的小海湾驶去。

    那里偏离主航道，足够隐蔽。

     当渔船终于歪歪斜斜地搁浅在布满碎贝壳的浅滩上时，天光已经大亮。

    阳光刺破云层，照耀着这片荒凉的海湾。

    废弃的养殖池如同大地的伤疤，残破的木屋在风中吱呀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海藻腐烂和鱼类死亡后的腥臭。

     陈默挣扎着爬下船，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他靠在冰冷的礁石上，剧烈地喘息着，检查着身上的伤口。

    大多是被玻璃和金属划破的外伤，虽然疼痛，但不算致命。

    最麻烦的是失血过多和体力严重透支。

     他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重新包扎了较深的伤口，然后拿出那几捆美钞，仔细地将它们摊开在岩石上晾晒。

    污水浸染的痕迹斑驳，如同他此刻狼狈的人生。

     做完这一切，他瘫坐在礁石的阴影里，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心中一片空茫。

    复仇之路，比他想象的更加艰难和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