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铁窗夜话(2/3)
母亲安全的笃定,“只要我们不彻底踩碎他最后一点顾忌,我妈……暂时应该没事。
”那份历经世事磨砺出的现实,混杂着少年人被迫催熟的沧桑感,让陈云心头微微一涩。
“睡吧。
”陈云指了指那张铁架床,“你睡床,我睡沙发。
天快亮了。
”他说着在沙发上侧身躺下,尽量伸展蜷曲酸痛的身体。
房间里只有吊扇单调的“嗡嗡”声在回响。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陈云以为陈远已经睡着时——
“哥……”陈远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探寻,“你……今年该中考了吧?成绩那么好,报的高中还是中专?”
一股沉闷的空气仿佛陡然坠入了房间。
陈云的身体在沙发上一僵。
几秒钟的死寂。
陈云没有立刻回答。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气息在寂静中被拉得很长,带着难以言喻的重量。
“没得报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有些异常,像暴风雨前的死海,听不出丝毫少年应有的委屈或愤怒,“成绩单发下来那天,县一中通知书就到了。
陈二狗……当天晚上就把它藏起来烧了。
他跑了。
”
“什么?!!!”陈远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动作之大让铁床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嘎吱声!黑暗中,他那双骤然瞪大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愤怒如同实质的火焰,在狭窄的空间里瞬间被点燃:“操他妈的陈二狗!这个断子绝孙的狗杂种!他人在哪?!老子要剥了他的皮!剁碎喂狗!!”牙齿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血和恨!
那积压了三年的火气,如同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
陈云反倒异常平静,仿佛在述说一件与己无关的旧事:“早跑没影了。
找了几天没找到,就放弃了。
”
“放弃了?!”陈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解和愤怒的嘶哑,“哥!那可是你的前途!凭什么就这么算了?!”
“凭什么?!”一直压在心底的怒火和质问,被这句无意中的“凭什么”瞬间引爆!陈云猛地翻身坐起,那双在黑暗中灼灼发亮的目光如同冰锥,穿透黑暗狠狠钉在陈远的脸上!声音低沉而压抑,像被逼到墙角的雄狮:“陈远!那你凭什么?!三年前!那个暑假晚上!你一声不吭就跑得无影无踪!全村翻山倒沟找你三天三夜!这么多年!一封口信没有!一个电话不来!你是死是活?!爸妈担惊受怕了整整三年!你知道吗?!现在倒来问我怎么不去找陈二狗算账?你心里把我们这些人放在哪?!”
一连串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远心上!他瞬间哑然。
黑暗中,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因愤怒而挺直的脊背,如同被无形的重担一点点压弯,慢慢佝偻下来。
喉咙里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哽咽。
许久。
“那……那一年……”陈远的声音艰涩地响起,带着穿越时间风沙的疲惫和沉重,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我去村部找辉叔问点事,正巧碰上……碰上邱莲大娘在里面抹眼泪……辉叔在旁边安慰……”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鼓起全身力气:
“我听辉叔说……‘别哭了,小英在电话里讲,她在珠江市……荔湾区……十里铺’,在一家大排档帮手做宵夜……日子虽然苦点,但人还安好,让咱村里别太惦记……”
“十里铺?”陈云在黑暗中皱眉,“第十甫路吧?村里人不懂,听岔了?”
“对!第十甫路听成了‘十里铺’!”陈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命运弄人的荒谬和苦涩,“就这一字之差,差点要了我的命!”
接下来的讲述,如同揭开一个经年的、未曾结痂的沉重伤疤,每一个字都裹着砂砾般的痛楚:
“从那天起……我就想着……去找我妈。
”
“我把攒了好久的、晒得焦黄的鱼干,还有家里剩下的红薯干……全用油纸包好塞进破书包。
”
“身上……只有过年时奶奶悄悄塞给我的……三块钱……还有几个一分两分的硬币……”
“天还没亮……鸡都没叫……我就翻出柴房后窗……走了……”
他讲得极慢,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每一个片段都需要极大的力气才能从记忆深处挖掘出来。
“……走了五天五夜……”
“白天赶路……渴了……趴田埂沟里喝脏水……”
“饿了……啃一小块硬得硌牙的红薯干……”
“晚上……找荒废的破庙……桥洞……钻进去……冻得牙齿打颤……”
“第六天……在增城那片……路边地里的红薯苗绿得喜人……我实在饿得快走不动了……”
陈远的呼吸猛地变得急促起来,带着巨大的惊恐后怕:
“我……我刚刨了两个小拳头大的红薯……就听到后面有狗叫……”
“有人追!操着锄头……边追边骂……吼着要打断我的腿……”
“我拼了命跑啊……跑……翻过两条干渠……跳下三米多高的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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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肺都要炸了!耳朵里全是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和背后的叫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