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弄人的命运(2/3)
那双曾经燃烧着狂热、后来又填满恐惧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死灰般的沉寂,失去了所有高光,仿佛两潭凝固的、深不见底的污水,映不出任何倒影。
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整个人如同一具被抽走了灵魂、仅剩残破躯壳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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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虚端坐龙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堆“残骸”,眼神淡漠如冰封的湖面。
烟华却猛地从羽龙背上跳了下来,脚步沉重地踩在沙地上,溅起细小的尘土。
她几步冲到俘虏面前,蹲下身,没有任何犹豫,扬起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狠狠扇在俘虏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脆响声在死寂的荒原上格外刺耳。
俘虏的头被打得猛地一偏,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但他眼中依旧是一片死寂的茫然,甚至连疼痛的反射都迟钝了。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想要的?!这就是你信仰的神给你的恩赐?!”烟华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某种更深沉的悲怆而撕裂,她揪住俘虏破烂的衣领,强迫那双空洞的眼睛看向自己燃烧着火焰的双眸,“这就是你抛弃人性、献祭无辜换来的结局?!一个被当成垃圾丢在野地里等死的废物?!”
俘虏的嘴唇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发出如同砂纸摩擦般嘶哑、断续的气音:“…杀…了我…吧…求…求你们…我…什么…都没有了…连…死…都…不怕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彻底的虚无。
“啪!”
又是一记更重的耳光!烟华几乎是怒吼出来,声音震得俘虏空洞的眼珠都颤动了一下:“废物!懦夫!你脑子里除了你自己,还装得下别的东西吗?!只想着你自己得到力量!只想着你自己被抛弃!只想着你自己去死!那些被你亲手推进地狱的人呢?!那些还在等着我们去救的人呢?!”
她的话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捅破了俘虏那层麻木的、自怨自艾的壳。
他死灰般的眼神剧烈地波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深处挣扎、碎裂。
烟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尖锐:“杀你?杀了你就能救回我的父母吗?杀了你就能救回阿土的父亲、小丫的哥哥、所有被你和你那狗屁神毁掉的家庭吗?!不能!你死了,除了让这世上少一坨垃圾,什么也改变不了!”
“那你要我怎样?!!”俘虏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一直压抑的、混杂着绝望、痛苦、自我厌弃和无处发泄的愤怒,如同火山般猛地爆发出来!他用仅剩的手臂疯狂地捶打着地面,沙尘飞扬,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嚎哭,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得不成人形:“我还能做什么?!啊?!你看看我!!我他妈就是个废物!一只手没了!力量被抽走了!连条狗都不如的废物!!我还能做什么?!!”
他蜷缩起身体,将头深深埋进沙土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撕心裂肺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的痛哭。
那哭声里充满了被整个世界抛弃、被自己信仰背叛、被彻底否定存在价值的巨大绝望。
烟华看着他崩溃的样子,眼中的怒火并未熄灭,却沉淀下一种更为沉重的东西。
她没有再动手,只是站起身,俯视着沙地上那团颤抖的、卑微的、如同蛆虫般的影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清晰地穿透了呜咽的风声:
“初代开拓者之王,奥古斯都,他带领的先民踏上这片大陆时,有什么力量?他们面对的是比死亡点恐怖百倍的未知荒兽,是比这铅灰天空更令人窒息的绝望!他们没有神赐的能力,只有手中的石矛和木盾,只有身边同伴的脊背!他们深入无人之境,每一步都可能倒下,成为荒野的养料!无数人战死了,埋骨他乡,连名字都没留下!但他们没有退缩!没有像你这样只会趴在地上哭喊着‘我能做什么’!他们用血肉,用尸骨,硬生生在这片地狱里,为我们这些后人,蹚出了一条活路,开辟出了能让人喘息的角落!”
她的声音在荒原上回荡,带着一种历史的悲壮和不容置疑的信念:
“他们用命换来的,不是让自己成为高高在上的神,而是为了让后来者能活下去!能活得更好!看看你现在!你只是失去了一只手臂,失去了那点可悲的力量!你的腿还在!你的脑子还在!你这条命还在!就觉得自己是废物了?就只想着一死了之了?!”
烟华指着俘虏,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下:
“要你怎样?好!我给你一个目标!一个你唯一能用来赎罪的目标!赶在神谕教团下一次‘献祭仪式’开始之前——”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冰冷而坚决,“——帮我,救出我的父母!救出所有被你们抓走的、孩子们的亲人!把他们活着带出来!”
她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刺向俘虏:
“这是你唯一能为自己这条烂命找到的意义!也是你唯一能偿还那些血债的机会!自己考虑吧!是继续在这里像条蛆虫一样烂掉,等着被沙鼠啃光骨头?还是像个男人一样,哪怕只剩下一只手,也要爬着去把被你推进火坑的人拉出来?!”
俘虏的哭声,在烟华的话语中,渐渐微弱下去。
他埋在沙土里的头没有抬起,但捶打地面的那只手,却慢慢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抠进沙砾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肩膀的颤抖没有停止,但那不再是纯粹的崩溃,而是夹杂着某种剧烈挣扎的痉挛。
沙土沾染着他脸上的泪水和污垢,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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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重新笼罩了这片空地,只剩下风吹过沙砾的呜咽。
子虚依旧端坐龙背,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看到了俘虏攥紧的拳头,看到了那细微却代表着内心剧烈冲突的颤抖。
他没有催促,只是如同磐石般沉默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沙地上那蜷缩的身影,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动了一下。
俘虏用那只完好的手臂支撑着地面,一点点地,将自己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身体从沙土里撑了起来。
他抬起头,脸上沾满沙土和泪痕,眼睛红肿不堪,但那双空洞的眸子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极其黯淡的一丝火星,在绝望的灰烬里重新燃起。
他没有看烟华,也没有看子虚。
他的目光越过他们,投向远方那座如同墓碑般矗立的黑色高塔,又迅速收回,仿佛被灼伤。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过了好几秒,那嘶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才艰难地挤出:
“…第…第十八祭坛…仪式…三天后…午夜…在…核心…”
他每说一个字都无比艰难,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里…防御…最强…也…最…混乱…有…机会…”他低下头,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仅剩的手臂紧紧抱住自己残破的身体,声音低得如同蚊蚋,“…我…带路…”
烟华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了一丝。
她看着地上那个虽然依旧狼狈不堪,但眼神中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被一种近乎自毁般的决绝所取代的身影,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让开了通往羽龙的路。
子虚的目光在俘虏身上停留了一瞬,那冰冷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微澜。
他轻轻拍了拍羽龙的脖颈。
羽龙温顺地伏低了身体。
俘虏挣扎着,手脚并用地、极其狼狈地朝着羽龙爬去。
每一步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身体的摇晃,但他没有停下。
当他终于颤抖着抓住羽龙垂下的缰绳,试图攀爬时,子虚低沉的声音才在风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
“上龙。
时间不多了。
”
羽龙在密林低掠,枝叶翻涌如墨绿色的波涛。
俘虏(或许该称他为阿七了)蜷缩在龙背最后方,仅剩的手臂死死抓住鞍鞯,断臂处的布条在风中飘荡。
他指了一个方向,声音嘶哑:“西北…我的安全屋…在断齿山坳里。
”
子虚沉默地操控羽龙转向。
穿过一片弥漫着腐叶气息的幽暗森林,前方豁然开朗。
一座如同巨兽獠牙般陡峭的山峰耸立,山腰处依附着一座结构复杂、带着明显神谕教团风格的暗紫色石质建筑。
然而此刻,这处本该隐秘的居所却喧闹异常。
山脚下停着五辆覆盖着厚重防雨帆布的货运驮兽车,车旁站着不下二十名全副武装的教团士兵。
他们穿着统一的暗紫色镶黑边皮甲,手持闪烁着能量微光的长柄武器,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更刺眼的是,一队苦力正沿着陡峭的山路,如同蚂蚁搬家般,将一箱箱、一卷卷物品从建筑里搬出,源源不断地运向货车。
吆喝声、驮兽的嘶鸣、物品碰撞的哐当声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人…太多了…”阿七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脸色比之前更白,“他们在清空我的地方…”
子虚锐利的目光扫过山势和建筑的布局,声音冷静:“有其他入口?暗道?”
阿七浑浊的眼珠急速转动,像在记忆的废墟里翻找。
“后山!断崖那边!”他猛地指向山峰背阴面,“那里…有个应急通道!直通…地下储藏室!”
羽龙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山峰背面嶙峋的乱石堆里,巨大的翅膀收起,完美地融入了阴影。
三人迅速下龙。
阿七踉跄着扑向一片长满茂密藤蔓和蕨类植物的岩壁。
他仅存的手在湿滑的苔藓和根系间疯狂摸索,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垢,终于触到一个冰冷的金属凸起。
“找到了!”他低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向下一扳!
“嘎吱…咔哒…”
一阵沉闷的机括咬合声从山体内部传来。
紧接着,面前一块布满青苔、看似浑然一体的巨大岩石,竟缓缓地向内凹陷、旋转,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混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