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按时回来了【回忆结束】(3/3)
游弋不停地哭,浑身青紫眼泪巴巴的一团缩在他脚边,他伸出手,最后一次摸摸弟弟的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谁逼你了吗?”
“我养了你二十年,你现在说你想走,那我这二十年算什么呢?我算什么呢?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不都说种花得花吗?”
“如果你是被逼迫的,那我做到这一步,我们之间彻底完了,你还是不肯说出实情。
”
“既然如此,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我绝不会原谅你。
”
最后一句话说完,他强撑着的那口气也消散殆尽。
他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雨水淹没整座岛,霉菌从他的骨头缝里长出来。
他抱起游弋,放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捋顺长发,俯身在他额头落下最后一个吻。
游弋没了呼吸,仿佛一具无神美丽的尸体,眼睁睁地看着哥哥转身离去。
他那时瘦得像铁,穿的还是自己临走前给他定做的青绿色衬衫。
因为自己喜欢,他的衣柜里就全是这个色系。
青绿色的西装,青绿色的衬衫,青绿色的风衣,包裹他颀长的身体,像只夜奔的青鸟,背负苍天,独自穿梭于惊涛和陆地,一生漂泊流浪无所依。
游弋的视线渐渐模糊,哥哥的背影缩成窄窄一条。
几根肋骨支撑的胸腔里,传来经年累月的阵痛。
梁宵严是消失在他眼中,消失在他过去二十年人生里,一场无休无止的暴雨。
他不知道,要撑开多大的伞,才能阻止一场暴雨的哭泣。
天亮了。
枫岛终于入秋了。
微凉的秋风从窗口吹进来,窗外种着一棵年岁日久的红枫。
火红的树冠被框在四四方方的窗景里,苍老的枝杈胡乱生长,将天空割成一面碎镜。
秋天叶片凋零,冬天白雪压枝低,春天枝头添新绿,夏日暴雨。
这场雨下了一年那么久。
他们都错过了彼此的生日。
云开雨霁,风吹枫响。
“咔哒”,开门声从身后响起。
游弋把视线从窗景里收回来,转过身,看到一个人走进门内。
他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瓶瓶罐罐的药水。
斜刺里射进来一束窄光,照亮他浅灰色的眼睛。
游弋躺在床上,张了张嘴,用了很大的力气,却只发出很小的一声:“哥……”
梁宵严没有看他,径直走到桌边。
把托盘放好,戴着医用手套的双手一支一支掰开安瓿瓶,用针管将药水抽出来打入输液袋。
游弋不知道哥哥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为什么这么熟练?
他喉咙里好像冒着火,额头好烫,全身都烫。
貌似在发烧,估计是肚子上那道被摩托碎片划的伤口感染了。
他坐起身,甩甩昏沉的脑袋,赤着脚下床。
右手背上扎着针头,输液管一直连到旁边的铁制吊瓶架上。
他本来想把针头直接拔了,但想了想还是作罢,推着吊瓶架,往哥哥那边走。
伤口很疼,身子沉得像坠着铅球,两三米的路他走出了一身汗,晕乎乎地走到哥哥身后。
梁宵严还在摆弄那些药。
偶尔抬手间,灯光会透过他身上单薄的布料,露出里面消瘦得过分的窄腰。
游弋隔着五六公分的距离,闻着那股熟悉的味道,眼眶酸得发胀。
“哥。
”他张开双手,从后面拥住哥哥。
“一年了,这次我按时回来了。
”
话音刚落,双手就被扯开。
梁宵严推着注射器,指尖在针筒上方轻弹一下,一滴药液从针头里流出。
“退烧了就走,我不想看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