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丹墀执笔染污浊(3/3)
文墨的尘埃里!
一股带着血腥气的决绝猛然上冲!他甚至没有坐下,直接扑到桌边,一把扯开包裹着紫云砚的粗布,近乎粗鲁地将冰冷的水注入砚堂!
执起墨条!用力!摩擦!一下!两下!
砚堂深处那沉寂了几日的异种力量,仿佛早就在等待这被激发的契机!那冰冽的暗香不再是醇酒,这次,它更像是从极地深渊骤然升腾而起的、带着冰碴碎雪与硫磺气味的狂暴旋风!
轰!!!
所有关于“水至清则无鱼”的犹疑,所有对于“徒惹风波”的忌惮,所有对于那被抹去姓名之人的模糊不忍,在这瞬间被这冰冷而霸道的香气摧枯拉朽般撕得粉碎!脑海中只剩下严侍郎点明的要害!粮秣!仓廪!胥吏!流民!清晰的架构如同被冰刀闪电劈开!
他抓起笔,毫不吝惜地饱蘸那砚台中已浓郁如漆、闪动着近乎妖异乌光的墨汁,在一张较为平整的素笺上落笔如奔雷!
笔锋不再是探花郎的温润清健,每一笔都带着撕扯的狠厉!字字如同掷出的匕首,句句如响亮的耳光!
“窃见今秋黄患虽靖,而赈济方殷。
然治标之策流于浮泛,积弊盘根久难清理。
弊在:一曰粮秣调运,主司懈怠(某某地通判,曾以押运迟滞黜官),押解官弁(特指曾查有玩忽之某厢军校)上下勾连,(某仓吏劣迹斑斑)公然克扣,账目虚诡如雾障!二曰仓廪清查,流于纸面,监守自盗(某大户常勾结书手)已成痼疾!三曰胥吏盘剥,手段无所不用其极,需索陋规巧立名目!四曰流民安置,敷衍塞责,恐致聚啸生变!伏望朝廷痛下决心,当速查某、某、某等职司怠惰不法者(指尖落在纸上,悬而待决,一股冰冷的决断力由笔端贯入),明正典刑,以儆效尤!方可使赈济钱粮丝缕尽至灾民……”
他的笔尖游走疾如星火,每一个被圈定的对象,都是早已远离真正的权力核心、无力反击的微末小吏或早已被当作替罪羊的前任失势者!他们犯过事吗?或大或小,总有可查之处!但他们该承担这赈济失败的主体责任吗?狗屁!
落笔的瞬间,他额角青筋暴跳,双目赤红如血,脸上泛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仿佛所有的血都被那冰冷的墨力逼到了面部。
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骨节泛白,沾满墨汁的指尖也在微微颤抖。
他写下的不是救民水火的分析,而是用华丽的词句和精准的矛头指向,精心编织的一柄投名利刃!刀锋所向,皆是可供牺牲的虫豸!
洋洋洒洒千余言,条分缕析,辞锋凌厉!末了,他重重落下“翰林院编修林溪舟谨奏”一行字,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将笔掷于桌上,墨点飞溅在稿纸边缘,如点点溅落的污血!
他大口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涌上一股甜腥气。
房间里浓郁的异香尚未散去,冰冷刺骨,却又像烈火烧灼着灵魂。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刺痛感陡然从右手传来!
他下意识地甩手!低头看向自己执笔的右手——五指张开!
虎口内侧,那一小片皮肤下!原本仅仅是食指指甲根部那线墨痕的源头处,此刻竟如同活物般渗出无数细如发丝的黑色脉络!它们悄无声息地向上蔓延,在苍白的手背上蜿蜒交错,狰狞地侵占了寸许之地!构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墨色蛛网!皮肤下仿佛有无数阴冷的活虫在爬行啃噬,那刺痛正是来源于此!
林溪舟浑身剧震!一股寒意,比砚台更冷,比窗外更深,刹那间由指尖直窜脊背,瞬间冻彻骨髓!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墨手狠狠攥住!
桌上的奏稿在灯下泛着诡谲的幽光。
那狰狞的墨痕在手背上无声涌动,提醒着一个冰冷的现实——这卖身投名状的墨迹,早已侵入了他的血肉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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