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慧剑斩念焚金紫(2/3)
的暗光……琼林阁老眼底深藏的冰寒……还有……跪在归云寺风雪中哀告祖坟的破旧信札!
笔!墨!写!
一个前所未有的、冰冷炽热的念头,如同地狱岩缝里拔出的血刃,陡然刺穿了昏沉与荒谬!
他猛地低头,颤抖的右手握着那截冰冷肮脏的秃笔杆!不顾一切地,狠狠戳向他刚刚喷洒在青砖地上的那滩尚未完全凝结的、粘稠混着墨点的污血之中!
没有砚台!没有清水!这满地污秽与墨痕交织的血,就是他的墨!
他死死咬着牙关,牙齿几乎要将牙龈咬碎!忍着左臂墨魔被木鱼力量强行锁镇依旧蠢蠢欲动的隐痛!忍着体内翻江倒海的灼热悔恨!沾满了血污碎石的右臂猛地挥动!
不是书写!是剜心!是以指为刃,以血为墨,在自己灵魂那张污浊不堪的袈裟布上,刻下最深的孽障!
他猛地扯开身上那件浸透血污、破烂不堪的袈裟!袈裟粗砺的表面沾染着他自己的血和墨!那秃笔废杆饱蘸了地上浓稠污秽的血墨混合物,几乎要断裂的笔杆被死命攥住!笔锋那点硬结的败毛强行按在粗粝的袈裟布面上!
嗤啦——!
笔锋划过粗麻的阻力巨大,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布帛的声音!沾满污血的败毫在粗麻纤维上艰难地刮擦、拖拽!留下第一道扭曲歪斜、血墨交杂、深如刀刻的印痕!
“……罪!”林溪舟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破碎沙哑的字!这不是笔墨,是泣血的铁钉!他要将自己钉上这具残破躯壳背负的万钧罪业之上!
笔锋蘸着青砖上未冷的污血墨汁,再次狠狠落下!
“……江宁林溪舟……构陷……构陷淮安通判许平于……景佑四年漕耗案……为……为严侍郎驱策……得其……青眼!夺……夺其祖业!其人……获流三千里!其母……投缳……”他不是在写,是在将自己早已尘封、刻意抹去良知的记忆,如腐烂的尸体般从灵魂深处重新掘出!每一个字,都伴随着左臂墨魔因那剧烈情绪波动而引发的疯狂悸动!那被木鱼声强大力量暂时禁锢的搏动越发剧烈,皮肤下的墨色浆液如同即将破闸的毒龙,疯狂冲撞着无形的壁垒!剧痛如同凌迟!他却恍若未觉!笔锋沾着自己咳出的污血墨点,如同以剧痛为引,将自己那早已千疮百孔的“良心”再次戳穿!鲜血淋漓!字字如刀!
“……谄媚……构陷……翰林院侍读……侍读学士杨延寿……为……为崔学士前驱……污其……通匪……焚毁……其……其手录……河工旧档!致……致其……削职……流……岭南瘴疠……三年……呕血而亡!”他眼前出现那位老翰林惊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清癯面孔……那份记载着真实耗费的河工旧档……那崔弼递来的札子上冰冷的“印证”二字!巨大的悔恨如同倒灌的冰河,瞬间冻僵了他落笔的手指!可下一刻,一股更加暴戾决绝的力量驱使着他!笔如疯魔!污血墨水混合着悔恨的泪水,在粗麻袈裟上刻下这诛心之笔!
“……谄上……欺友……翰林院修撰孙文启…因……因直言漕运督抚……之……之贪……遭……严党……构陷!吾……知……知其冤……袖手……袖手旁观!反……取其……其早年……策论疵谬……献……献媚于……崔阁老!致其……外放……苦寒……滇南!妻……妻儿皆殁……于瘴气……”昔日同窗情谊、那微薄的清流意气、自己为求进身递上的“污证”……如同剧毒的蛇信舔舐着早已焦糊的灵魂!笔锋猛地一戳!袈裟粗麻纤维断裂声清晰可闻!一个破碎到不成形的“愧”字,被他用尽全身力气戳了出来,撕裂布面,留下一个黑红色的洞!
“不……不止……不止这些……”林溪舟呼吸如同破漏的风箱,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出更浓的血腥味和细微的墨点,“还有……还有那灾民之赈……我……我泼墨构陷的……不过……不过几条……替罪之羊……却……断……断数万灾民……一线……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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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滔天之……罪……无……无颜……对天地……对父母……对……对……万……万……民!”每一个字都像从滚烫的铁水里捞出来的烙铁,烫在袈裟之上,更烫在他早已不成人形的灵魂之上!他终于再也写不下去!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悔恨、所有的污血与墨汁仿佛在这一声嘶哑的控诉中燃尽!秃笔废杆从他颤抖的指间“吧嗒”一声坠落在地,摔成了两截。
他整个人如同被彻底抽干了所有气息,猛地向后瘫倒!后脑重重撞在冰冷坚硬的青砖上!双眼空洞地望着殿堂深处那残破欲坠的梁顶,只有胸膛在剧烈地、徒劳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刀山火海里拖拽出来的残片。
慧寂法师的身影,依旧盘坐在那片摇曳灯晕的边界,如同一尊泥塑,面对着深沉的黑暗,久久不动。
只有那柄破旧的枯枝扫帚,不知何时被他拿在手中,轻轻地、极其缓慢地扫过林溪舟身前地上那片喷溅蔓延的污血残迹,将血迹与墨污的混合物,和那些破碎的陶片、木屑、还有被血污浸透的残碎布片……都缓缓归于大殿更深沉角落那片属于尘土的幽暗之中。
做完这一切,他又重新坐回那蒲团之上,枯目低垂。
死寂再次笼罩。
唯有殿外呼啸的寒风,依旧如同亘古不变的背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只有片刻。
林溪舟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
目光投向那件被污血墨迹和自己深深刻入灵魂罪孽的破旧袈裟——它铺展在冰冷的地上,血墨淋漓,如同他无法剥离的罪皮。
“法……法师……”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此……此袈裟……乃……弟子……罪证……弟子……”他艰难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巨大的心力,“愿……散尽……散尽……京中……仅余……家财……赎……此罪……万一……”
那声音干涩而微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如同被焚烧过的枯树,虽然焦黑,却依旧笔直。
慧寂法师缓缓抬起低垂的眼帘,目光落在那件浸透血泪的袈裟上,又看向林溪舟空洞而绝望的脸。
他终于微微颔首,动作缓慢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