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鼠蹊(1/3)
荀渭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新兵的怯懦和不确定,在这片因对峙而陷入短暂死寂的空地上,却清晰得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漾开了诡异的涟漪。
所有的目光,唰地一下,从督粮官、队正、刘三、书吏…乃至周围所有麻木或愤怒的陷阵营士卒,全都聚焦到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身形瘦削、脸上还带着些许未褪惊惶的年轻士卒身上。
“耗子?”督粮官那双因养尊处优而显得浮肿的眼睛眯了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和被打断的不悦,上下打量着荀渭,“多大的耗子,能叼走一捆肉干?嗯?你小子莫不是眼花,或是想替你们陷阵营开脱?”
那队正也愣住了,紧张地看着荀渭,眼神里混合着困惑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刘三和他身旁的疤脸士卒等人,脸上的幸灾乐祸瞬间凝固,转而变成惊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刘三更是眼神一厉,恶狠狠地瞪向荀渭,带着赤裸裸的威胁意味,仿佛在警告他不要胡说八道。
荀渭似乎被督粮官的气势和众人的目光吓到了,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声音更低了几分,却依旧坚持着,甚至伸出手指,怯生生地指向辎重车后方更远处的、一堆杂乱摆放的破损拒马和废料的方向:“…不,不是一只…是好几只,灰扑扑的,个头不小…窜得飞快…好像…好像是往那边去了…”
他话语含糊,眼神躲闪,一副想说又不敢说全、生怕惹祸上身的模样。
“胡说八道!”刘三按捺不住,猛地出声呵斥,试图打断荀渭,“哪里来的野小子,在这里信口雌黄!分明就是车坏了,休要转移视听!”他急于将事情定性地为“损耗”,语气不免过于急躁。
督粮官本就因“损耗”而恼火,又被刘三这近乎指挥的态度一顶,脸色更加难看,冷哼一声:“本官问话,何时轮到你插嘴?!”
刘三顿时噎住,脸色涨得通红,却不敢再言。
督粮官再次将目光投向荀渭,虽然依旧怀疑,但荀渭那副“怯懦无知”的样子,反而让他觉得不像作伪。
他挥了挥马鞭,对身后两名亲兵道:“去!那边看看!若真有蹊跷…”
他的话未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两名亲兵领命,立刻朝着荀渭所指的那堆废弃拒马方向快步走去。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刘三那伙人的脸色明显变得紧张,眼神死死盯着亲兵的方向,甚至有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荀渭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这一切,心脏也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他是在赌。
赌那破洞并非自然破损,赌刘三这伙人手脚不会那么干净,赌他们仓促之间藏匿赃物的地方不会太远,更赌这督粮官为了面子,绝不会轻易承认是自己押运途中出了“耗子”这种荒唐事!
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
寒风刮过营地,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草。
突然——
“大人!这里有发现!”一名亲兵的声音从拒马堆后传来!
只见他手里提着一个小半袋明显被撕开、洒出不少米粒的黍米袋,从杂物后走了出来!另一名亲兵则从更深处拖出了一小捆用油纸包裹、但也被啃咬破损的肉干!
正是账册上缺失的那部分!
证据确凿!
“好啊!果然有内贼!”督粮官顿时勃然大怒,脸色铁青!不是损耗,而是被偷了!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他猛地转向那队正和刘三等人,目光如同刀子,“这就是你们说的损耗?!监守自盗,还敢污蔑本官?!”
那队正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大人明察!绝非我等所为啊!定是…定是…”他急得说不出话来。
刘三等人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
他们万万没想到,藏得那么隐蔽的东西,竟然真的被找到了!而且是在那个新来的小子“指认”下找到的!
“是你!一定是你这小杂种陷害我们!”疤脸士卒狗急跳墙,猛地指向荀渭,面目狰狞地吼道,“大人!是他偷的!他刚才故意指错方向,就是想撇清自己!”
这指控荒谬至极,但却符合狗急跳墙的逻辑。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荀渭身上。
荀渭心中冷笑,面上却显得更加惊慌失措,甚至后退了半步,声音带着哭腔:“…我…我没有…我只是看到耗子跑过去…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那副百口莫辩、吓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反而更显得疤脸士卒的指控苍白无力。
督粮官根本不关心到底是谁偷的,他只需要一个发泄怒火和挽回面子的对象。
他狞笑一声,马鞭指向刘三和疤脸士卒一伙:“还敢狡辩!来人!把这几个手脚不干净的东西给本官拿下!重打五十军棍!扣除三月粮饷!以儆效尤!”
如狼似虎的亲兵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将面如死灰的刘三、疤脸士卒等几人摁倒在地,扒掉裤子,冰冷的军棍毫不留情地重重落下!
“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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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闷的击打声和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营地,听得人头皮发麻。
陷阵营的士卒们默默地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深处,却或多或少闪过一丝快意。
这些平日里欺压同伴、克扣口粮的蛀虫,终于得了报应!
瘸子不知何时挪到了荀渭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极低地嗤笑一声:“…好一招祸水东引,借刀杀人。
小子,够阴损。
”
荀渭没有回应,只是垂着眼睑,看着在军棍下皮开肉绽、惨嚎不断的刘三等人,心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不过是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