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旱塬(2/3)
或许是想让儿子再歇歇,或许是想自己再挑一程,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乎听不见的、沉重的叹息。
他沉默地让开了位置。
扁担压在红肿的肩上,疼痛尖锐地刺来。
陈默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牙关瞬间咬紧,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
他稳稳站住,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迈开了步子。
脚步陷进松软的浮土里,很深。
每一步都异常沉重,扁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与风吹过旷野的呜咽混杂在一起。
浑浊的水在桶里晃荡,溅出几滴,立刻被干渴的土地吞噬,只留下几个深色的圆点,旋即消失无踪。
他走得很慢,却很稳。
汗水流进眼睛,涩得发痛,他用力眨眨眼,甩掉汗珠,视线死死盯着前方那片奄奄一息的玉米苗。
少年的侧脸在毒辣的阳光下显得轮廓分明,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隐忍和倔强。
【水…还不够。
】他心里默念,【这鬼老天,存心要饿死人吗?】
思绪像汗水一样无声地流淌。
他想起了村东头瞎眼的老李爷,去年冬天没熬过去,人没了。
下葬那天,风吹得人都站不稳,纸钱灰飞得到处都是,最后都落进了那片和他一样干瘦的麦地里。
他想起了前院嫁到邻村的姐姐,回娘家时偷偷塞给母亲几张皱巴巴的毛票,那钞票上也沾着洗不掉的黄土。
姐夫在外面矿上打工,一年到头不见人影,听说那矿洞吃人,去年就塌过一次。
【读书…】这个念头像黑暗中微弱的光萤,一闪而过。
书包还挂在土屋那熏得发黑的房梁下,里面那几本课本的边角都快被他翻毛了。
王老师离开村子那天,推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破自行车,走出老远了,又回头看了一眼这片望不到头的黄土坡,眼神复杂。
他说:“陈默,你是块料子,可惜…生错了地方。
”那眼神,那句话,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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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错了地方…】他咬紧牙关,肩上的疼痛似乎都麻木了。
是啊,这地方,好像被老天爷忘了。
雨水比金豆子还稀罕。
去年那场雹子,倒是来得猛,鸡蛋大的冰疙瘩,噼里啪啦砸下来,把快抽穗的麦子全砸烂在了地里。
娘坐在地头,哭都哭不出声。
爹就那么蹲着,抽了一夜的旱烟,烟火明明灭灭,像他眼里最后那点光,也一点点灭掉了。
一股混合着绝望和愤怒的情绪猛地冲上来,堵在他的喉咙口,憋得他眼眶发酸。
他赶紧低下头,掩饰性地加快了几步,走到田垄尽头。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水桶,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拿起瓢,舀起半瓢浑黄的水,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弯下腰,极其仔细地、几乎是一株一株地,把水浇在玉米苗干裂的根部。
每一瓢水下去,土地都发出“滋”的一声轻响,贪婪地吸吮着。
那一点深色迅速蔓延,又很快被周围的干渴包围、逼退。
这点水,对于这片广袤的、渴裂的土地来说,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顶多算是绝望本身挤出的一滴眼泪。
陈建国跟了过来,蹲下身,伸出粗糙得像老树皮一样的手,小心翼翼地拨开一株玉米苗根部的土,看了看那一点点可怜的湿意,又摸了摸卷曲枯黄的叶子,摇了摇头。
他从挂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