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爱而不得(二)(2/3)
“我猜的。
”
*
被心魔笼进去的时候,身体就像是被浸在一片暗沉的永无边际的死海,应止意识恍惚,却能感受到自己越陷越深。
冰冷的,无情的坠落。
直到他的脊背骨骼碰到坚硬的恍若针板的地方,眼睛缝隙被水嘀嗒一下给侵入,应止终于有了意识。
出乎意料的,那是一滴雨。
宅院里面永不止息的大火在烧尽一切后,烧烂应止的手臂和腿上的血肉,被一场迟来的雨给浇灭。
在那之中,八岁的应止睁开了眼睛。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骇人的四肢,想要扯动嘴角笑一下,却因为失血过多什么都做不到。
好像连睁开眼睛就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居然在那样的情形下都没有死去,应止重新闭上眼睛想,或许那些人说的没错,他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怪物。
而这侥幸捡回来的一点点时间,能让他再一次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缓慢的死亡。
雨打在脸上是透进骨子里的冰凉不适。
应止突然有点想念自己母亲的温度,即便他早已不记得,即便只有一点点。
但这本以为会在寒意下结束的生命,却被人捡了回去。
应止再一次睁开眼睛时,是在一间清净淡雅的室内,他规规矩矩的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处被绷带圈圈缠绕,只是瘦削的过分。
后来蒙石散的药效过去,应止才知道了,他四肢那些烧烂的血肉都被刮了下来,重新上药。
而且看给他换药的那个女修的表情,还很珍贵。
他在那里修养了两天,才终于见到那女修口里,把他捡回来的“长老”。
床上的小孩骨瘦如柴,但一双漆黑的眼睛,却死死的有点瘆人的盯着来人。
应止问:“为什么救我?”
那长老说:“看你有缘,你愿意做我的弟子吗?”
床上的小孩闭上眼睛:“好。
”
应止当然不是信了他的话。
对方的眼睛看过来时,那副虚伪的,贪婪的眼睛里什么都藏不住。
但他想要活着。
那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宗门,不同于那些大宗门有着自己培养的天之骄子,这里的修士连金丹都没有。
但这一切在应止来了之后,骤然改变。
应止只用了数十年时间,成为了整个修真界都排得上名号的人物。
连带着整个宗门都往上提了提。
甚至在外,都会有人喊一句剑尊。
那时候所有人都毫不怀疑应止未来会成就化神。
就连应止自己都这样觉得。
在应止的修为终于过了元婴之后,长老带着他去了一个地方,是九重城外的边境。
应止在那里,看见了那颗一直屹立于此,被世人称为九重天的“通道”的树。
应止的修为不够,他们来的所有人的修为都不够,所以只能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看。
那里干净无暇,落下的雪连墨发都染白。
直到雪飘到应止的眼睫,他终于垂眼低下了头。
在极致的安静之中,握着剑的手都松了些许,居然生出几分不自然来。
他想,这里到底有多高啊?
正在想着,那颗树上的枝蔓突然垂落了下来,然后悄无声息地,温柔的缠上了应止的手腕。
与此同时,整个雪原好像都在闪光。
所有在场的人,一瞬间明了——那是九重天选择了应止。
已逾千百年,它选择了一个少年。
众人的惊呼,长老的解释和劝说,混着穿过的风。
让应止好似身至回廊,一瞬间隐隐听见凡间屋檐下的铃响。
他抬手,轻触了下那藤蔓。
......
应止七岁时,握住自己的剑,以为自己拥有了什么。
于是他的右手被捅破。
而后,应止再次踏上仙途,他有令人羡艳的修为,有神兵陵川,有九重天的选择。
所以命运又一次如此滑稽又荒谬,让雨再次降临。
长亿城里那日的夜,城门紧闭,血流成河。
应止是被钉在地上的,那些锋利的长剑扎在他的四肢,穿透他的胸膛,却唯独避开了要害处。
因为取骨需要清醒。
他被仙门调令给叫来长亿城,却不曾料,在那里等着他的不是被拯救的凡人,而是天罗地网,一群修士指剑相迎。
而在应止调动灵气的时候,体内不知何时扎根的魔气,突然如瘟疫般滋生爆发。
与体内的剑意冲撞,五脏六腑破烂流血。
应止确定自己在修行之后,从未接触过这种东西,可体内翻涌的魔气又如此清晰的提醒。
他猜,是当时那副药。
众目睽睽下,他被威压压着,试图让他跪下。
但因为太过固执,最后跪地的那一下,是因为骨头的断裂。
长剑擦地,一片狼藉,声音却响在耳边。
他听见他们说:“居然真的入魔了...”
听见他们说:“果然如张长老所言,他急功近利,居然选了这种邪门歪道!多亏您秉公无私,向我们揭发...”
“若是让这种人真的成为仙尊上了九重天,怕是人间再无活路了!”
应止听见很多声音,又逐渐听不清。
最后如此鲜明的,只有疼痛。
他的脊背被用剑剖开,很深很深的一道伤口,像是要就此将他的身体劈成两半。
他们取出了附着在脊椎上的剑骨。
筋脉被挑断,血顺着伤处往外流,最后凝固,只有丝丝缕缕溢出来。
雨水和血混杂,将每一块地砖的缝隙都染红。
应止修无情道,他冷情波澜不惊,所以在修真界里,总是有人在讨论,什么时候能够看见这位露出不一样的表情。
可惜从未有人见到。
而那个夜里,长亿城里面的雨水里,混杂着滚烫的液体,是应止的血。
或许还有眼泪。
又是相同的雨,相同的苦。
就好像离城的那天从未离去,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唯一不同的是。
那一年,应止十六岁。
......
修真界的其他人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也只是感叹了一句怎会如此,随后